然也会说这样奉承的话,眼生眼熟倒无所谓,无论是隆裕,还是她对面的叶开,对彼此来说都只是一个符号,代表着某种可以使用的权力。
“前几个月,京师大乱,府院相争不下,奕劻等人意欲闯宫,太后没受了惊扰吧”隔了片刻,叶开问道。
“哀家不过一深宫妇人,照顾好皇上是哀家最大的心事,不管外面人闹来闹去,闹的结果怎么样,跟哀家没太大干系,载沣当权也好,奕劻当政也罢,哀家管不得,也不敢管。”
隆裕徐徐道来,她这么说虽然口是心非,但多少也暗含些无奈,奕劻和载沣相争,争的是天下大权,不过这一切都给隆裕无关,她插不上手,也根本没资格,似乎再一次被遗忘了。
被遗忘的滋味,隆裕几十年来几乎天天在。
“二虎相争,渔翁得利,依臣看,太后并非什么都管不得。”
叶开的一句话让隆裕顿时打起了精神,仅仅一琢磨便面露迫切神色,身子前倾,急忙问道,“良卿此话何意”
叶开循循诱道:“如今天下动乱纷纷,立宪派大行其道,革命党趁势再起,地方督抚各自为政,枉顾中央,试问先太后、先帝在世时,会党、督抚有这么猖獗依臣看,这都什么君主立宪闹得,所以臣以为太后垂帘听政,君上重执大权,孔教布人心,儒学施教化,灭西学,兴中学,才是保国安民的上上策。”
“良卿真的这么想”
听完叶开的话,隆裕激动的站了起来,脸上潮红一片,显然心奋不已,“良卿真乃我大清不世之忠臣”
垂帘听政,复活皇权,这一套说辞无疑极具诱惑力,特别是对隆裕这样的人来说,更为如此,正所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一套也只有隆裕会信。
“太后谬赞,臣何德何能当得起忠臣二字”叶开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世风日下,臣不过是为天家尽微薄职分而已。”
“试问良卿,如何才能垂帘听政,哀家可听说,奕劻弄出一个什么责任内阁,掌了大权,现在,连载沣这个摄政王说话都不做数了。”
隆裕不是傻子,她就算在不明白什么是君宪制度,也知道现在是奕劻说了算,载沣代表的皇权,已经被前者取而代之了,既然如此,那垂帘听政,就更别想了。
“奕劻胆大包天,侵夺皇权,私心自用,这样的贼人必须除掉,否则江山基业不保,现在奕劻依然四面楚歌,立宪派人对其多有不满,载沣也必然对其恨之入骨,等到他们互相争斗,自相残杀之时,太后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良卿的想法好是好”隆裕想了想,脸又急转直下,“但哀家手下一无大臣,二无健卒,如何能争得上大位”
就算前面几个都倒台了,也未必能轮上她,这一点,隆裕很清楚,当年慈禧能夺得大位,诛杀实力雄厚的辅政八大臣,还不是赢得了一帮皇族少壮派以及京畿军队的支持,对比之下,隆裕一无所依,要可怜的多。
“太后不必多虑,臣的禁卫军就是为了拱卫皇室之用,如今帝室衰微,乾纲不振,奸人横行,正是禁卫军将士立功之时,只要时机成熟,禁卫军愿听从调遣,为太后听政做一马前卒尔”
这话说的隆裕心动不已,连连鼓掌,有了军队的支持,什么事都好办了,何愁大事不成。
“大权统于朝廷,庶政公诸舆论。朝廷朝廷,不就是皇上,不就是慈圣皇太后吗先太后宾天时,遗诏中写到,摄政王如遇大计,须请于太后裁决,这大权自然应该太后拿着,与理与法,与情与制,都该太后说了算”
叶开的话,每一词,每一句,都说到了隆裕的心坎里,她要当真正的皇太后,就像第二个叶赫那拉一样,成为主宰帝国的主人。
那种没人朝拜,没人祝贺,甚至没人理睬的生活,隆裕绝对不想再过下去,口含天宪,执掌乾坤,他人可以,我为什么不行
这一天,隆裕收获了太多,就算是画饼,她也甘愿吞下去,末了,她高喝一声,胸中闷气尽发。
“满朝文武,忠心可用者,维良赉臣一人而已”
第二百一十九章南下
第一更
京师,正阳门火车站,此处为新建卢汉铁路的始发点,从这里上车,便可直通汉口,之后,在转走水路,通过扬子江航道,顺流而下,差不多三四天就可以到达南京城下,交通可谓便利,所以此站建成后,便成为一座黄金口岸,南来北往的生意人从这里不断涌向大江南北,不到一两年就小有繁华,也间接导致沿线的地皮不断上涨,一地千金,这都是铁路兴建所益。
不过今天的场景倒倏而不同,偌大的站台里,往日车马粼粼,喧哗吵闹的景象全然不见,如今这里,士兵罗列,戒备森严,偶有行人路过,也莫敢多问。
官府早早就发布了清场令,今天有重大人物专列南下,火车正常运营暂停半天,往来的旅客或许还不明所以,但当地的民众却清楚得很,当得起这样排场的,不是高官,就是贵爵,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京畿重地,事情发生多了,寻常百姓也就见怪不怪。
“良大人,此番南下,务必多多保重,南方不比北地,逆党遍地,你可要多加小心。”
火车在站台边吞吐着烟气,还没有发动,一场简短的送别仪式在车门口举行,来人大多是叶开的亲信故交,站在最前面的是度支部尚书,内阁第一副相,镇国公载泽。
“是啊,良大人,要多加小心,革命党内多亡命之徒,专刺督抚大员,特别是江浙一带,逆党盘踞甚重,出入府衙,务必留意。”
站在载泽身后的是邮传部尚书盛宣怀,他在上海经商多年,对那里的状况清楚得很,如今也来提醒叶开,革命党在经历多次起义失败后,便把重心放在了暗杀行刺上,特别是江南的光复会,如秋瑾,徐锡麟,陶成章等人,更是把暗杀等成了推翻清朝统治的灵丹妙药,曾言:杀一人,谢天下,痛哉快哉,这几年,安徽巡抚,广州将军先后被杀,而且多以满洲官员为主,所以,在盛宣怀他们眼中,远离京城的南方,已经到处遍布了革命党的枪口,随时都有可能发射出夺命的子弹。
“多谢各位大人嘱咐,这些良某耳闻甚久,不会不加小心。”
叶开拱手谢道,明面上接受,内心却苦笑一声,前世的自己,明明是铁杆的汉族人,穿越到了这里却成了清鞑满虏,“异族”的代言人,想想还真是令人唏嘘,不过想归想,叶开倒没有忽视安全措施,军谘处事先计划了一套周密的安排,附近百米内有军警随时监视,前后也都有警卫局专人贴身护卫,而且,这次南下,叶开还从禁卫军中抽掉了整整三千人,一个协的部队,作为叶开的总督府行辕卫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特点自然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它是叶开的钢铁屏障,时刻保卫着他的安全,当然他们的使命和任务远不止这些。
见叶开有做准备,盛宣怀等人也就不在唠叨,况且他们也深知叶开是个心思缜密,计划有素的人,也就不再个人安全上多费口水了。
“泽公,盛大人,戴大人,还有一些事恐怕要麻烦诸位了”
叶开还没有把话说完,载泽等人便心领神会的说道:“良大人放心,京城有我们几个人在,凭奕劻一个人还翻不了天。”
叶开关心的事同样是他们关心的,奕劻夺了大权,坐上了,等于在他们身上竖了一座五指山,现在的情况微妙,但总有一天,奕劻会想方设法把他们排挤掉,所以扳倒奕劻,是他们几人心照不宣的共识,况且这三人当中,有一人可时刻想取而代之。
“如此,良某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叶开冲来人拱了拱手,“诸位都回去吧,良弼告辞。”
“良大人慢走”
叶开一转身,身后响起了一阵送别声,之后是齐滔滔的脚步声,来自于等车的禁卫军士兵。
在行辕卫队管带陆双鸣的指挥下,三千人如一色,迈着整齐的步伐,踏入了士兵车厢,期间,没有一丝多余的嘈杂之音,汽笛声呜呜响起,列车缓缓向南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