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丽华淡然一笑道:“公子这冰清玉洁用得不妥。”
韦慕岚道:“姑娘”
杨丽华微一摇头道:“我当之有愧,风尘女儿贱躯轻薄,有几个冰清玉洁的”
韦慕岚道:“姑娘过于菲薄自己。”
杨丽华道:“我这是实话,公子如果怕被风尘玷污,则我不敢勉强,否则就请把我当做知己,伴我一宵。”
韦慕岚迟疑了一下,慨然说道:“心地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我敬姑娘,爱姑娘,纵有蜚短流长,但得仰不愧,俯不怍,又何必计较”
杨丽华娇躯倏颤,道:“公子果然非世俗中人,我感激”
小姑娘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近前裣衽道:“姑娘,酒已经备好了。”
杨丽华站了起来,含笑说道:“公子请”
韦慕岚跟着站起,道:“姑娘请。”
杨丽华嫣然一笑,道:“敢请与公子并肩齐进。”
韦慕岚道:“姑娘既有所谕,自当遵命。”
于是,两个人并肩儿走向屏风后。
绕过了屏风,幽香意浓,一副珠帘垂于眼前,珠帘后灯光微透,那又是一扇门户。
小姑娘抢先一步掀起了帘子,进了门,韦慕岚不觉心头怦然,脸红耳热,敢情,这儿就是杨丽华的香阁被翻波浪,牙床玉钩,简直就是大家闺阁的居处,床上枕儿成对,床下绣花鞋几双,说不尽的软玉温香,道不完的绮丽。
床前,摆着一张小圆桌,桌上杯箸成对,佳肴美味。
杨丽华含笑肃客,坐定,她向小姑娘摆了手:“小青,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去睡吧”
小姑娘应了一声,施礼而去。
这里,杨丽华亲自动手,满斟了两杯,然后她举杯邀客,先干为敬,三杯酒过,杨丽华娇靥上酡红益浓,灯光下看,越发地娇艳动人,韦慕岚非好色之徒,却也看得目光微直,心头怦然。
第三杯酒喝过,杨丽华放下了杯儿,末语先含娇羞:“我阅人无数,公子算得第一,此情此景,我也经过不少,可是我只觉今宵往夕大不同。
韦慕岚道:“那只怕皆因姑娘看重偏爱”
杨丽华摇头说道:“不,公子不同于世俗,跟一般人绝不一样。”
韦慕岚淡然一笑,没说话。
杨丽华似有所感,神色微黯,轻叹一声;道:“恨只恨我跟公子相见太晚”韦慕岚道:“姑娘”
杨丽华摇头说道:“公子不知道,我这:是有感而发。”
韦慕岚道:“姑娘这话”
杨丽华道:“公子可记得,我入耳冰清玉洁四字而羞愧汗颜”
韦慕岚道:“那是姑娘过于菲薄自己。”
“不。”杨丽华道:“风尘之中未尝没有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女儿家,但是我实告公子,既然真诚订交,我也不怕什么羞耻,我已经不是姑娘了”
韦慕岚适才在酒楼上听得人说,并没有感到意外,但是他不便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丽华接着说道:“不久之前,跟见公子同样的情形,我在第一楼看见了一位人品绝世,风流俊俏的公子,一见倾心,不克自拔,于是我不顾一切地把他邀来居处,我的本意只是想结识他,谁知酒后乱性,也经不起他甜言蜜语,百般温存,我就糊里糊涂地把身子交给了他”
韦慕岚眉锋微皱,好不自在。
杨丽华美目一凝,道:“公子莫怪我交浅言深”
韦慕岚忙道:“不敢,姑娘,那又怎么会”
杨丽华道:“谢谢公子”
轻叹一声,接道:“自此以后,他常来,我俩也确实过了一段只羡鸳鸯不羡仙、恩爱甜蜜的日子,俨然燕子,其乐不下于画眉,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他到这儿来的次数就少了,最近根本就不来了,我明白我所遇非人,被遗弃了。我悲痛之余性情大变,每当苦闷之际,我就召人来此慰我寂寞,于是,我放荡了,我贱视自己,我”
韦慕岚脱口说道:“姑娘这是自暴自弃”
杨丽华道:“不错,公子,这是实情,就是对公子,我的本意也是这样,可是不知怎地,在跟公子交谈几句之后,我竟觉得不忍毁了公子,也又有了羞耻之心,于是我改变了心意,只求跟公子作一夕长谈,不敢再存邪念”
韦慕岚道:“姑娘不该这般折磨自己。”
杨丽华叹道:“心有天高,命比纸薄,只要获得如意郎,佳夫婿,从此可脱下歌衫,跳出风尘,还我本来,谁知此情此爱南柯梦,山盟海誓已无存,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怪只怪我自己轻浮不正,妄动情心,如今纵然淘尽三江之水,也难洗我满面之羞,也难去掉满身污秽,命也,运也,夫复何言。”
她满面悲凄地低下头去。
韦慕岚也不禁恻然,好生难受怜惜,沉默了半晌道:“姑娘,此人是”
杨丽华缓缓抬起了头,道:“起先我以为他是个读书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个武林人,不过他也确是个难得的奇才,不但人长得俊俏风流,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韦慕岚心中一动,道:“姑娘,他,他姓什么”
杨丽华香唇边掠过一丝抽搐,摇头说:道:“说来可笑又可怜,我把身子都交给了他,也跟他过了一段夫妻恩爱生活,可是我始终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他也没告诉我,我竟也没问”
韦慕岚轻“哦”了一声。
杨丽华自嘲一笑道:“公子看我够糊涂吗我是被情爱二字迷了心窍,被情爱二字冲昏了头”
韦慕岚道:“姑娘,爱非罪,情也不是孽。”
杨丽华微一点头,道:“诚然,公子,它为世上造了多少令人羡慕的好夫妻,佳伴侣,但它却可诅咒地害了我一生”
一摇头,接道:“不,我只该怪我自己,怪自己命薄,怪自己糊涂,怪自己不知守份,轻动情心,只是,人心未免也太坏了些。”
韦慕岚道:“诚然,姑娘,有道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是够险恶的,尤其在江湖上,武林中,所以貌不足以取人,外貌祥和,内藏奸诈者比比皆是。”
杨丽华道:“我该早遇见公子”
韦慕岚道:“姑娘这又是以貌取人。”
“不。”杨丽华摇头说道:“从公子那故作镇定泰然,但却时而流露的局促不安的神情,我敢断言公子是位正人君子。”
韦慕岚道:“谢谢姑娘,但这可以假”
“诚然。”杨丽华道;“然而那自然流露的正气却是假不得的这一点他就不如公子,他轻佻,公子稳重,他近乎淫邪,而公子則”
韦慕岚截口说道:“姑娘太过看重了”
杨丽华正色说道:“公子,这是我由衷之言。”
韦慕岚没多说,沉默了一下话锋突转道:“我想向姑娘打听一个人”
杨丽华道:“公子打听谁”
韦慕岚道:“姑娘,长安城中可有个叫怡红的女子”
杨丽华呆了一呆,道:“公子,叫什么”
韦慕岚道:“叫怡红”
杨丽华道:“公子打听这个人是”
韦慕岚道:“是位朋友托我路过长安,顺便打听”
杨丽华道:“这么说公子并不认识这个人”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
杨丽华道:“也不是公子要找这个人”
韦慕岚道:“是的,姑娘。”
杨丽华道:“公子可否告诉我,公子那位朋友是何等样人”
韦慕岚微愕说道:“姑娘问这”
杨丽华道:“我可以告诉公子,我知道这个叫怡红的人”
gu903();韦慕岚一喜忙道:“姑娘,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