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3(1 / 2)

乌衣行 秦寺 2147 字 2023-10-09

容约莫十六岁,与谢幼安一般大。她穿着水粉宽袖衣衫规矩地上前行礼道:“嫡母安好。”望了眼王夫人后,又垂下眼:“王夫人安好。”

王夫人忽然便不再说话。

谢母却笑了,拿起茶杯抿了口:“阿容的病好了”

谢容怯怯道:“回嫡母,阿容大病初愈,还未好全。想着已经许久不见嫡母了,便来请个安。”粉衣衬得她肤甚白,唇瓣毫无血色,脸尖尖得显得眼睛格外大。

王夫人忽而冷笑:“阿容这病可真稀罕,大夫都称无药可治了,想不到这才过了半月,便自己完好如初。”

谢容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一分,“阿容大病凶猛,几度连喘气都撕裂心肺。本也以为自己就要这样去了,但嫡母却不曾放弃,这么多日珍贵药材一直不断,硬生生将阿容将阎王那里拽了回来。”

语至如此,已近哽咽:“阿容,阿容的命是嫡母给的”

她盈盈下拜,仿若感恩至极般眸子涌出泪珠。王夫人嫌恶般皱眉,不待谢母说话便转头道:“阿姊,我家小郎正欲寻个填房,不若将阿容嫁到我们琅琊王氏来吧幼安已嫁,阿容也不小了。”

闻言,谢容脸色一僵。

王夫人郎君的弟弟,先不说是同她父辈般年岁的人。但都这般年岁却仍旧纨绔不堪,身为顶级门阀的子弟却只擢至五品这样一个毫无建树的人,甚至还克妻,连连克死了三任妻子,以致再无士族女子敢嫁。

谢容泪水瞬间湿润脸颊,眸子一瞬惊怒之色皆有,忙欲说什么,谢母却挥手道:“阿容大病初愈,就不要同她玩笑了。阿容下去慢慢修养吧。”

待谢容退下,王夫人这才正色道:“这丫头,瞧着心眼可真不少。”

陆恒屡立奇功时,人人传其白眉赤目,身高九尺,生啖人肉:偏生当年谢幼安之父谢宏之,欠下陆父陆奉僧一个天大的人情。当他想要以当年许诺的玉珏,求娶谢家女时,所有人都觉得谢家会把谢容嫁给陆恒。

毕竟谢容的生母仅一奴婢,且自身也无过人才华,配祖上不显的“活阎王”陆恒正合适。

人人都是那么觉得的,包括谢容自己。

三日之后,谢容便病了,且是久病,药石罔用。其后,陆恒亲来谢家纳彩,半月之后,谢幼安嫁与陆恒。

谢容的病实在太过凑巧,容不得王夫人不怀疑。而在这种纷乱的年代,任何人都会朝夕不保,颠沛流离,只有家族的庇护才能真正有归属感。

任何人,无论郎君女郎,从小便被灌输一个道理,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

刻意装病让嫡姐代自己联姻,这在晋人眼里是相当不可思议、以及鄙夷的事。简直就相当于,背叛了家族。

“也不知她躲得是阎王,还是活阎王。”王夫人冷冷讥道,又不忍地看了一眼屏风那处,轻声道:“可怜了小幼安,嫁给了那武夫。”

谢夫人扬唇笑了笑,半开玩笑地道:“谁让当年陆奉僧救了谢宏之一命。那老贼又不许官位重金,偏生许了块玉珏,就当子尝父债吧。”

“小幼安三岁能文,四岁便被袁氏太守夸赞冰雪稚儿,聪敏绝伦,后当堪于名士比肩而家喻户晓;十岁初通周易老庄,十二岁在中正官旁出考题,辩得那帮士人哑口无言,羞愧满面,彻底扬名天下。”

王夫人说着说着便不由扬唇,眉梢都是骄傲。

见谢母只是微笑不语,她犹有不甘气恼地道:“姊姊怎么真就让幼安嫁了那武夫。这天下,能和我们小幼安般配的,也只有晋陵顾氏的顾谨言了吧那卫玠之容,王弼复生的顾子缓。”

“那孩子,与幼安没什么缘分。”谢母的笑容很浅。

王夫人大大叹息道:“是啊,竟然先被吴郡朱氏抢了去,真是没什么缘分。”

作者有话要说:来点留言q

、长仁修

修禊礼过后,桃花枝上早已结起了花骨朵儿,嫩黄绿叶芽儿伴着点点粉意。就等再次回暖之际绽放,到时纷纷扬扬的一大片粉红,可引来无数人赏玩。

“将军,干了这碗酒”

建康城边角落的地方,一处极不起眼甚至有些寒碜酒馆的里,不时传来壮汉劝起哄酒声。陆恒面前一群满脸意气风发的小崽子,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不放。

看来不喝是走不了了,陆恒一语未发,拿起便仰头喝尽。

“好好好将军痛快,快再给将军满上。”很快有笑眯眯副将上前,一心想把平日威武不凡的陆将军灌到烂醉如泥。

不停地有酒灌在碗里,直到溢出才停,陆恒拿起便一饮而尽。手上的碗从来就没空过,澄黄的琼浆带着些微的浑浊,入喉酸苦,酒不是什么好酒。

但今夜再难喝的酒也要干个痛快

陆恒眼看着周围小崽子们一个个趴倒在桌上,喝得不省人事。他站起身准备回府了。

“急什么,将军还漏下了我呢。”

他回头,说话的少年拿着酒壶垂眼把玩,将酒浆倾倒在壶口而不流出,无聊地倒来倒去。他却玩的饶有兴致,双眼微眯,眼神似醉非醉。

“喔对了,将军既然都娶了谢家的女郎娇妻,当然要急着回府了,难为将军还陪兄弟们喝了那么久。”

也就是他林青衣,从小和陆恒穿同条裤衩长大的,才敢那么揶揄陆恒。

陆恒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话,转身离开酒馆。

酒馆里只余下林青衣一人似乎还清醒着,周围趴倒酣睡的兄弟们。他静静喝完了手里半杯酒,半眯着盯着酒杯,发了会儿呆。

片刻后,他猛地踹了脚地上迷糊着脱衣服的某人,笑骂道:“狗娘的,睡觉还耍流氓。”

司马曜朝堂前最显眼处,桌上呈着的捷报。放过一月半,首捷便送入建康城:胡人闻之阎王将至,慌忙撤退。

陆恒的回归比谢幼安预料的还要快。他的不战而胜,更让长久谈胡变色的晋人惊喜欲狂。那把晋人视为“两脚羊”的蛮夷胡人,竟对陆恒畏惧至斯

满朝皆惊,百姓皆以为神。

深夜微寒,陆恒酒气消散了些。

他走到房前,却踟蹰了一下,夜已深,他怕吵醒她。刚欲转身回书房过夜,却发现甘棠正端着一碗药走来。

甘棠看到一男子立在自家女郎房间,也是一惊,月色隐约下,看见他身着玄色长袍,夜风吹得双袖微鼓,神情淡漠,却眉目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