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慕期眼神软了几分,仍看着她,但一声都不出。
孟梯也发现两人说的话不在同一条线上,他看了钟慕期一眼,转过头来道:“用了一次发现不对你不知道停?你是真想死啊?”
他看李轻婵的眼神越来越不对,觉得这姑娘八成脑子不好使。
可在李轻婵看来,昔日种种委屈与艰难,哪能尽数告知他人?他人又如何能感同身受?
她咬了咬舌尖,半晌,凄婉道:“停不了了……”
孟梯一言难尽地看着她,又问:“还有别的药呢?”
“没有了。”李轻婵摇头,“只用了这个。”
“真的只瞒了这一个?”
他的一再确认让李轻婵难堪,但是是她说谎在前,怨不得别人不信任,她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了,“真的没有别的了……”
“谅你也不敢再多用别的。”孟梯哼笑着,顿了一下,双目一亮,又恍悟道,“原来如此……噬心草性子霸道,压住了你身上的毒,两种互相作用,才让你侥幸活了下来……原来如此!”
李轻婵听他提了几次“毒”了,先前一直以为他说的毒是指致心疾的噬心草,又听他这么说,惊诧不已,眼泪都忘了流了,茫然道:“什么毒?”
“傻子!你以为你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昏睡……”孟梯大声嘲讽,“你是被人下了毒!剧毒!会死的那种!”
李轻婵彻底傻了,她想起钟慕期先前说过的那些,一时心跳加速,满是泪痕的脸第一次抬了起来,愣愣地看向钟慕期。
“是真的。”钟慕期俯身看着她,见她双眸带泪,神色彷徨孤寂,仿佛易碎的脆弱琉璃。
他冷声道:“先前说什么药性相冲才会让你沉睡是假的,中毒才是真,很诡异的毒,无药可救。”
“毒……”李轻婵茫然重复。
钟慕期望着她呆愣的双眸,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心中柔软,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温柔,冰冷道:“但是这毒会受心绪影响也是真的,四肢发冷、感觉迟钝都是毒发的症状,然后肢体慢慢溃烂,一点点感受着自己死去,都是真的。”
一旁的孟梯做出怪异的表情,瞅了瞅他,皱起了脸。
钟慕期仍漠然地恐吓着,“依你现在的样子,不出三日,手脚就得出问题。”
李轻婵呆愣眨眼,然后低头,动了动脚,没能挪动,除了一阵麻痹感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方才一直以为是自己久坐不动脚麻了,现在心头巨震,登时落了眼泪,凄声道:“我不要这么死!我不想死,表哥——”
边说边朝钟慕期伸手,两手抓着他胳膊,仰着小脸,哭喊着道:“我知道错了,表哥你救救我,我不要这么死去!”
“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撒谎了……呜呜呜表哥……”
她哭哭啼啼,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钟慕期的表情,只知道他没有任何动作,既不扶着自己,也不开口安慰。
李轻婵现在是毫无依靠,她不想死,更不想重新回到荀氏手底下,回忆着遇见钟慕期之后的事情,知道他对自己很照顾,便使劲求着他。
“表哥你看看我……”哭得泪水涟涟,李轻婵胡乱在脸上抹了抹,攀着他的小臂试图站起来,可是双脚麻木使不上劲。
反正都被抱过好几次了,不差这一次。
她这么想着,也不知哪里来的劲,硬是撑起了身,朝着钟慕期撞了过去,双臂搂着他的腰把自己埋进他胸口,哭唧唧道:“表哥,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以为那个药停了就没事了……”
钟慕期任由她动作,始终没去扶她一下,李轻婵心里没底,但现在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不停地喊他,企图让他心软。
“为什么要装病?”钟慕期垂目看着她头顶,感受着她的身躯,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了。
此刻李轻婵根本顾不得什么脸面,啜泣着道:“小弟把我娘留给我的东西抢走摔了,我去找爹,他说小弟不懂事,还让我别添乱……嬷嬷进我屋里翻我东西……她们陷害秋月,要把她卖进楼里……都欺负我,没有人帮我,我想我娘……”
她呜呜哭着,说得乱七八糟,毫无逻辑,说的也尽是些小事,可这些小事凑一起,却让她的日子举步维艰。
“我想装病让我爹看看我,我想让他心疼……”
说到这里,李轻婵感觉钟慕期动了,被自己抓着的手抽了出去。她心一慌,眼泪流得更欢了,惊慌抬头喊:“表哥你不要生气,我……”
她正说着,感觉腰上被人揽住,隔着泪眼看不清钟慕期的表情,只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只要你以后老老实实,什么都对表哥说,表哥就不生气。”
李轻婵听他声音恢复了温和,心中酸胀,眼泪哗哗地流,不可置信地问:“表哥你、你真的不怪我吗?”
钟慕期未答,揽着她想让她坐下,方一动,李轻婵就惊叫出声,“脚、脚不能动……呜呜呜表哥我的脚要坏了……”
“忍着。”钟慕期说着,将她横抱起,让她重新坐回自己怀中。
这一动作带得李轻婵麻木的双脚直打颤,弓着脚背,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钟慕期一手抱着她,一手伸向她脚腕轻轻给她揉着,道:“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跟表哥说,表哥给你做主。”
第26章小衣
李轻婵眼泪瞬间决堤。
钟慕期看着她流不尽的泪水,温声道:“想哭就哭,不怕被人看见。以后再受了委屈也这么大声哭,表哥听见了才能给你出气,知道吗?”
他声音越柔,李轻婵哭得越厉害,藏在心里多年的委屈爆发出来,身子跟着颤个不停。
他俩一个哭一个哄,给人看病的孟梯在一旁欲说还休,觉得自己待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合适,想了一想,试探着出声:“我……”
刚开口,就被钟慕期扫了一眼,孟梯意会,闭紧了嘴贴着柜架躲到里面去了。
可惜里面也不隔声,还是能听见不断的哭泣声。
李轻婵哭了许久许久,好不容易缓了些,打起来了哭嗝,再加上满脸泪水,她觉得这样丑极了,更加不愿抬头。
钟慕期抬手倒了盏温茶,送到她嘴边,道:“嗓子都哑了,喝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