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早上,福斯管家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小主人比昨天还要来得沉默,食量上也锐减了。
拥有漂亮金发的领主只喝了一碗玉米蛋花汤,并没有碰触旁边那两只新烤出来的小白面包的意向。
在以手帕擦拭过嘴角后,他的双肘撑在桌上,十指松松扣着,两只微曲的拇指抵住玫瑰色的柔软下唇,似在祈祷。
秀美的长眉微微蹙起,轻垂的金色长睫下是蔚蓝的眼眸,里面泛着令观者心碎的忧郁。
奥利弗的确有些忧虑。
他当然不认为那是真正的猫猫神在显灵,却对玄妙的第六感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要说能威胁到他的危险的话……天灾姑且不算,人祸的话,除了来自王都他那位好兄长的军队,他暂时就只能想到在其他城镇肆虐的强盗了。
他不可能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但梦境里对危险的朦胧预警,完全可以被当成是他潜意识中对莱纳城守备力量薄弱的担心。
神啊。
奥利弗越想越觉得头疼。
眼看着饥荒的危机才刚解除,下个季度的耕种计划都还没提上日程……怎么他就得操莱纳城军事力量不足的心了?
要是真有猫猫神就好了,他也想像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其他人一样,闭眼祈祷完事。
“福斯。”
在忧心忡忡的管家的注视中,奥利弗叹了口气,认真地询问着:“除了我们带来的人以外,莱纳城里真正拥有战斗力的,一共有多少人?”
听到小主人的问话,福斯不由得怔了一怔。
他实在不认为善良到堪比真正的天使的小主人,会在心血来潮下要发动战争,攻打临城。
但这个问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福斯固然疑惑,但谨慎地思考了一阵后,还是给出了一个保险的数字:“殿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有521人。”
奥利弗轻轻颔首。
这倒是个在他估算之内的数字。
农奴之所以不被登记在人口统计的名册中,一是因为他们被视作领主固有财产的一部分,无需纳税,上头的人便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二是他们身为工具,无法享受任何身为“人”的权力;三则是个勉强能称得上是好处的方面——他们也无需履行奔赴战场的责任。
一旦两座城池间爆发战争,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男性,都需要担起响应归属地统治者的征召,与敌人战斗的义务。
或许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奴隶的的确确可以置身事外:说到底,他们的归属权是由土地决定,而不是由领主决定的。
就像是强盗入户抢劫时,直接遭受侵害、有权利和义务拿起武器进行反抗的,只有能被成为房子的主人的存在。
奴隶的数量再多,也只是这间房子里的家具罢了。
除非是丧心病狂到要破坏一切的强盗,否则在驱赶走原先的统治者后,就会占下所有财产,包括牛羊牲畜,也包括底下的奴隶。
对奴隶们而言,他们的日子是否好过,好像跟上面坐着的人具体是谁,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一样是生不如此。
因此,一旦原先的领主落败,他们便将毫无心理负担地归顺于新领主的麾下,重复着一模一样的劳作。
平民人口只有1000人出头的莱纳城,之所以能拥有超过半数的战斗人口,很大程度上还得“归功”于连年的饥荒。
奥利弗在来的第二天就注意到了:能在这极度恶劣的生活环境下熬出来的,除了极少数幸运地生活在较为优渥的家境中的中老年人、女性和幼童能逃过一劫外,大多只有处于青壮年的男性。
“他们的战斗力呢?”奥利弗想了想,干脆以骑士长诺亚的战斗力为单位:“要多少个他们加在一起,才能成为诺亚的对手?”
福斯不假思索地说:“殿下,那些人恐怕是不敢的。”
那一个个体态瘦削,也从没有过真正学习弓箭、骑术和剑术的机会的平民……根本不敢对战在王都那么多精锐中脱颖而出、才有资格被老国王派到天使公爵身边的骑士长诺亚。
光是诺亚身上那股上阵杀敌过才有的杀气,就足够把胆小怯弱的平民逼退了。
奥利弗想,这可不算好事啊。
万一真出现了拥有敢冲击一座城池的胆量的匪盗,绝对不是一般的亡命之徒,一定是最穷凶极恶的。
他轻轻蹙眉,陷入了沉思。
莱纳城在近二十年里,遭遇过水患、旱灾、蝗灾、甚至还有小股瘟疫,却唯独没有过匪患。
理由也是一目了然的:莱纳城实在是太穷困了。
纳税人口只有少得可怜的1000出头,每年都要饿死一批奴隶的穷僻地方,除了些不得不孤注一掷的小旅行商人外,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前去。
否则一群人辛苦赶几天几夜的路,最后劫掠来的收获,大概只够供应马匹饲料的。
那为什么他会在梦中得到这样的预警?
奥利弗苦思冥想着。
等等。
奥利弗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gu903();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