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德兴啊了一声,只是不动声色地道:“世翁,晚辈练兵的办法都写成了《操典》、《条令》,吕慕班那里也是有一份的。若是吕家军想要实行,也没有什么困难的。”
吕文德摆摆手,苦笑着道:“你的那些《操典》、《条令》还有随营军校的课本,老夫都拜读过。只是知易行难,道理老夫都知道,可是要吕家军中实行却是不可能了……这是大势,非人力可以阻挡。如今蒙哥汗以死,北虏总要乱上一阵子,他们的大汗不是父死子继,而是什么库里台大会推举的。成吉思汗的子孙人人都可以做,没准就是一场内讧。俺们大宋总有个十年二十年的太平日子。运气若再好些,两边可以讲和,再过个几十年蒙古多半就和女真一样了。
这真是天佑大宋啊!这外患一去,某家看来,我大宋终究还是依着祖宗家法行事的。庆之,你的前程是什么,老夫早就知道了……其实也是不错的,何苦再多事呢?要是让朝中的御史弹劾了,这好端端的事情,说不定都要鸡飞蛋打的!”
这番话,吕文德说得和蔼,就如一个老长辈在告诫喜欢惹是生非的晚辈。不过陈德兴却知道,事情远远没有吕文德想象的那么好!去了一个蒙哥,换上的却是更不好对付的忽必烈!
他只是勉强一笑,岔开话题道:“世翁,晚辈已经着人在都署准备了酒席给你接风洗尘。”
“不必了,就在这里吃吧。”吕文德笑了笑,指着前方埋头吃饭的军卒,“看到他们,老夫就想起当年的事情……想当年,老夫和一帮安丰老兄弟投军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家在一个锅里捞饭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哪有如今的富贵安逸?”
昔日和下面的兄弟祸福共享的时候,吕家军也是赵葵麾下的劲旅。如今却是渐渐朽坏的队伍了……
“那就简慢世翁了。”陈德兴也没有再假客气,一抬手做个肃客的手势,就将吕文德请到了一边,离开士卒们吃饭的地方远远的,当然不能让他老人家席地而坐了。自有陈德兴的亲卫搬来了桌椅板凳,还用脸盆一样的木盆子盛了米饭菜肴汤汤水水端了上来。
“味道倒是不错!”吕文德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一咀嚼,笑吟吟的夸了一句。
陈德兴,还有陪同的刘和尚、任道士,以及吕文德一边的吕师虎和另外几个吕家子侄都分头落座,拿了碗筷,盛了米饭,陪着吕文德一块儿吃了起来。刚扒拉了几口饭菜,吕文德却已经放下了碗筷。笑吟吟看着陈德兴。
“庆之贤侄,这大宋的祖宗家法,你该是知道的吧?俺们这些武臣,终究比不得文官得用。自大宋立国以来,凡是将门,功成名就之后,不是往亲贵的路子上走,就是教导子孙读书,将来好凭着科举文章转做文官。昔日的岳武穆、韩忠武的子孙,不都当了文官?”
岳飞的儿子岳霖在岳飞平反之后入仕,封了正八品的文官承事郎,去世前官至朝请大夫、敷文阁侍制,兵部侍郎,广东经略安抚使,成为大宋高级文官的一员。其子岳琮、岳琛都是荫补出仕,起初和陈德兴一样当武阶的承信,后来岳琮转文资,岳琛早亡。另有三子岳珂更是进士出身,官至正三品。岳家一门,自此和将门再无瓜葛。
韩世忠的三个儿子也全都是文官,其中长子韩彦直还在绍兴十八年考中进士,虽然一度担任过鄂州御前诸军都统制,带过几年兵,但终究还是个文官。韩家一门,也演变成了诗礼传家的文官世家。
至于将门之后和天家联姻,转为亲贵的例子,在大宋一朝更是数不胜数。大宋的国策虽然是贵文轻武,但是公主尚武夫,将门女入宫的例子却数不胜数。光是南宋至今的五位皇帝,就有四个立了武臣之女为后。
实际上,大宋官家对武夫并不是一味压制,而是一边打一边拉。对高级武夫有转文资、转亲贵两个黄金降落伞,对底层士卒则是用厚赏收买,使得他们不要跟着上面的军头作乱。
只是到了如今,朝廷已经拿不出什么钱去收买底层的士卒,而中高级的武夫势力则膨胀太快。已经到了对文官集团形成威胁的地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