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独眼候居右禅”
陆无归点头:“是居右禅”
高行天脸色阴沉。
陆无归道:“居右禅自刑部退休,就隐居在盘古路开天岩,开天岩是盘古路的出口。居右禅梅妻鹤子,从不离岩,我们若去十分有八分能撞上他。”
金寒窗敬仰道:“居老侯爷在任时,主管天下捕快差役,是天下捕快的老祖宗。的确不能杀,杀不得,而且他老人家两袖清风,德高望重,为官时不光办了不少大案要案,也清肃了不少枉法的恶捕,杀不得杀不得,不,这事,想都不要想。他老人家选择在此隐居,就是为了震慑蚁窝吧”
陆无归不置可否。
江湖传言居右禅之所以隐居开天岩,的确有压制蚂蚁窝的意图。
开天岩幽静宜人,是个好居所。选择在开天岩退休也是居右禅本人自愿,不过背后难保不有更深的考量。官府明里看似放任蚂蚁窝不管,可是放个武功卓绝、德高望重的公侯在开天岩,无疑是暗示蚂蚁不要太无法无天。
杀心难扼,但以德镇之。
高行天沉吟道:“居右禅也不是杀不得”
陆无归诧言:“你要得罪天下所有的捕快你要背上残杀贤德的骂名”
金寒窗瞪着高行天,只吐出两个字:“畜牲”
高行天解释道:“我只是说可以杀,没说一定要杀他。我们定要从盘古道出窝,这条路是走定了。”
金寒窗听的连连点头。
高行天续道:“如果他一心清修,不找麻烦,自与我们无事。如果他硬要阻我们出窝,通风报信,管他不该管的事情,那就休怪我无情。挡我路者,我向来还之以死路,神佛不计,何况区区一公侯。”
金寒窗听了这后半段就不舒服了,怒道:“就你那两下子,休要狂言。居老侯爷武功盖世,功力已入化境,就你一把破刀,去了无异于束手就擒。”
高行天冷问:“传言只是传言,他年事已高,又眇一目,还能有当年几分功力”
金寒窗气道:“欺人年迈伤残,更是猪狗不如。”
高行天道:“人有许多地方本就比不上猪狗。不过你的鼻子是个例外,比狗还灵,一点鱼腥也能给你引来。”
金寒窗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吃人嘴短,何况与人骂架。
高行天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到时若撞见居右禅,见机行事就是。”
金寒窗叫道:“不睡一夜再走啊”
高行天道:“不怕地坤堂的蚯蚓偷走你的脑袋,你就在这睡吧。”
陆无归忽道:“如果开天岩还有其他人在,那又如何”
高行天道:“你是指谁居右禅桃李满天下,交遍十五州,常去看望他的人不少,但总不至于撞上司马穷途吧”
陆无归道:“开天岩出现司马穷途亦不足奇,他俩都是老臣,交情极深。”
高行天冷道:“你怕了”
陆无归望着茫茫夜色,犹疑道:“走西边,小心谨慎也是可行,一定要走盘古路”
高行天决然道:“我是一定要走的。”
金寒窗毅然道:“我也要走。”
陆无归叹道:“走就走吧。”
第十三章晴色
三天之后,金寒窗的眼圈就黑了,困意缠得他像落不下的夕阳,总在上演一幕幕触底反弹。
他只在心底守着一丝清醒。
眼皮子每一次重重砸下,都在消磨这一丝清醒。着丝清醒越来越薄,愈来愈淡,世界渐渐朦胧,他真的支持不住了,金寒窗好想把自己软软的铺在地上,一梦方休。
金寒窗抵抗的仰起头,天色阴沉就像他的眼圈。
再来回看看那两个杀手,只见陆无归殿后,高行天开路,俱是龙精虎猛。
为何独我困意恹恹
金寒窗投降道:“我要睡觉”
高行天在前方头也不回,喝道:“不行。”
“我要,啊哈,啊哈。”金寒窗再次费劲张嘴,已是哈欠连天,他告饶道:“我走不动了,其实也不是走不动,啊哈,实在是困得不行了,你们先走吧,我找个地方睡一小会儿,马上就去找你们。”
身后的陆无归悠悠道:“大侠,有人等着你去救啊,这样怎么行呢,想一想小寡妇哀怨的眼神你也不能睡啊。”
金寒窗脚下被乱石一绊,险些摔倒,他驳斥道:“你只是强撑不睡惯了,我看啊,你第一次三天三夜不睡觉也好不了多少,我不是大侠,啊哈,啊,我是凡人啊,啊哈。”
陆无归笑问道:“什么样的凡人”
金寒窗困怔怔的道:“对,凡人,一个有恻隐之心的想睡觉的凡人。”
高行天插言道:“你是好色之徒罢了。”
金寒窗懵然道:“好色我那里好色”
“看你救的人,无不是姿色姣好的美妇。天下有恻隐之心的常人多的去了,为何这些事情只叫你撞见了,管着了因为只有你看得见这些,只有你看见这些美人的疾苦,你这个看脸的好色之徒。”高行天侃侃而语道:“你喜好美色,又碍于教养礼仪不能发泄,只能用愚蠢的仗义出手来解决你卑劣的欲望,所以你是好色之徒,并且是心理变态的好色之徒。”
“歪理,歪理啊,啊哈”
地势愈陡,若不是陆无归在后扶一把,金寒窗已经一头栽倒,他困得如同醉了酒,摇摇晃晃道:“我救她们不因她们貌美,要说打动我的,那老妇的茫然才最令我心痛,自责,看到那样的场景,我就觉得我若不管,人人不管,良善都成了沧海桑田,世间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呢。”
金寒窗言语流利起来,情绪活跃,困意竟然渐消。
高行天不再问话,默然前行。
“你这贼厮,见了一定不管,一定不管的。”金寒窗脑袋被言语刺激,思维活络起来,问道:“小六,你管不管,若你撞见,你管不管”
陆无归道:“在青州暮望城碰见你,实属意外,我有任务在身,助你已是破例。”
金寒窗哂道:“我知你看见也不会出手的,你变了,不再是原先的你了。”
陆无归笑笑。
金寒窗撇他一眼,嚷道:“这盘古道什么时候到头啊赶路也没有这么紧的,老子走着都快做梦了,再不出去,我必须得睡一会了。”
高行天突然道:“听,水声,前方不远应有水源,我们就在那小歇。”
金寒窗闻言顿时精神一振,深入盘古道后连日急行,这还是第一次要落一下脚。
盘古道说是山道,其实只有前半段是山道,走到后段就是一条深峡。三人身处深谷底部,脚下狭路无尽头,乱石如林。连日行进早就透支了水分,此时三人听到水声,无异听到天外纶音,清脆的水声不光响在耳边,更仿佛已化作了甘露点在他们干燥的喉舌上。
三人紧赶几步,水声愈加清晰,不过仍看不见水源。他们搜遍眼底也不无一点水迹,高行天止住脚步,抬头四望,只见两边高崖耸空,绝壁千仞,山花欲燃,青鸟浮空。
“这水在何方老子,嗬”金寒窗说了几个字就觉得嗓子冒了烟,如不是三人皆听到水声,他以为已经渴到产生幻觉。
高行天的状态其实也不怎么好,他哑声道:“小六,你以前走过这里吗”
陆无归擦擦汗,摇头道:“镇内很少有人走这条路,走过的只说一直沿着峡谷向前就到开天岩,出了开天岩就是一个叫斑雨乡的村子,到了那里离暮望城就近了。”
高行天敲敲岩壁,思索道:“听声音应是一湍急瀑,位置莫非在山的另一侧若是这样,这水我们是寻不到了。”
金寒窗失望道:“望梅止渴,听瀑心忧,走了半天原来是一场空啊。”
三人言谈间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此时高行天忽然抬起左手,仰目上观。
这是一个警醒的信号。
陆无归立即停了步,抬头,肃然。
金寒窗也放目望去,山依旧是山,峡依旧是峡,他目光绕了几绕,只觉青山如梦,恍然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