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头一次进入了安全有序的海洋,尽管从地球仪上来看这条自福建、苔湾开始,途径马尼拉,直抵安汶的航线还是如此的短,但对于这个国家来说已经是一次质的飞跃。
一时之间,海商鹊起,有大户豪族,官吏亲眷,亦有食不果腹,出海搏个前程的亡命之徒,徽王府就此成为了海洋上的代言人,东番也成为了实质意义上的海关。
大量的货品与白银铜钱的交换之下,徽王府富可敌国成为了事实。
在巨大的利好之下,东番兴科举,建学堂,创造了一个名为“科学院”的新名词。虽科学院内高职名为“翰林”,但绝非独尊儒术,天下匠人或奇技淫巧之辈皆聚于此,再此研究任何一个门类的技艺理论,皆可得到徽王府巨大的财力、人力支持,待遇不亚于朝廷大员。
匠人的地位,也在东番得到了彻底的提高,学者这个词汇继而被创造出来,用以提高匠人在社会中的认同感以及荣誉感。
同期,何心隐主持东番科举,不谈之乎者也,唯才是举,选“理工秀才”百余人,“商政秀才”数十位,分别补充工坊、衙门,学造船制炮江湖奇术,辅商政海关银管财监。
东番无道,亦可称为百道争鸣。
嘉靖四十一年二月,东番盛世达到了第一个顶点,东南百姓称之“百鸟朝凤”。
如果说徽王府一系列的行动,在旗号说辞方法上都还保持着对儒家礼数起码尊重的话,那么自“徽王招亲”伊始,便正式与传统礼法走上了两条路。
徽王者,王室大爵。
婚姻事,三媒六聘。
生辰八字,门当户对,统统没有。
良家女子,深藏闺中,全都不要。
唯美唯贤,不论出身,进王府,封正室。
固然,有些人家还是要脸的,不会让闺女参与这类大大伤风败俗的破事,但广大百姓求生求福,广大妇女的解放之心从未熄灭。一时之间,偷逃出家的丫头,父母领着来的闺女,落入风尘却还保得贞身的女子纷纷来投,其中,尤以军户、渔户、乐户以及奴身者为盛,无论是女子本身还是其父母,都不愿宿命永远被锁死在最底层,若能嫁入东番,即便当不了徽王夫人船主老婆,嫁给一个普通的官吏学者,亦然称得上是翻身。
此举,已经完全超越了徽王征婚的意义,而是给整个徽王府的男人找老婆,东南大联姻。
由于来投的参选者众多,东番客栈严重不足,杨长帆就此第一个打开府门,挂大字“迎亲良宅”,收取低微的房钱饭钱收容选贤女子入住。在他的号召下,徽王府及当地百姓纷纷打开宅门收容,统称“为徽王迎亲”。
选贤之日本定为二月初九,然而从正月到二月初八,东番已经成了几十件好事,东番小伙等不及献殷勤,参与选贤的姑娘也耐不住寂寞,竟是先于徽王成了几十对婚事。
照理说挖徽王的墙角是不敬的,但奈何杨长帆喜欢,每一对新人他都亲自主婚,整个正月二月他基本就是在跑场子,新人们有船主主婚祝福,更是不亦乐乎。
终于等到二月初九,汪滶身着王族礼服,与母亲胡氏,船主杨长帆并排坐在东番府门前广场,身后是三十徽王府侍卫,身侧则是科举选拔而来的新晋文书,他们第一个重要工作就是记录描述选贤女子。
四周徽王府将军、各司使、翰林、夷人头目等上百人围坐一圈,每人身后站一军士,围成一圈人墙,空出中心作为选贤场地。再外侧,则是几乎全部聚拢过来看热闹的东番民众。说来有趣,不少东番土族甚至也上了贡品,求个位置,运气好的话兴许可以讨个白嫩媳妇回去。
巳时,杨长帆亲放礼炮,天空红烟爆起,选贤正式开始。
此番选贤,已经过初选,确保相貌过关,识字认数,良家出身。选拔过后,凑足美人一百单八人,角逐徽王夫人之位。
一百单八美人已先入东番府衙,每组六人,分为十八组,每组出场一次。
第一组六人就此排成一排,身着闺房中最漂亮的服装走出府衙,站在后面的百姓虽看不太清,但看这身姿,这步态,已是耐不住喝彩叫好,一片热闹。
杨长帆笑呵呵侧头道:“老太太,这够选吧”
“够,够。”胡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嘱咐身旁儿子道,“人家姑娘,可都是大老远来的,娶回家,一定要对人家好,不要再搞那些朝三暮四的勾当了。”
“娘”汪滶很无辜,“这种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事了。”
正说着,媒婆领着六名美人走到杨长帆三人面前,恭敬行礼。
几名姑娘哪里见过这阵势,表情又是羞涩,颜态又要放开,着实瘙痒弄人。
姑娘们逐一自我介绍,亮出音色,而后看才艺,看书法。杨长帆帮汪滶参谋,其余两侧文书各自以文记录描述评点美人,给出评分。至于周围一圈嘉宾观众,各自也有各自的算盘,这实在也是一场博弈,他们也许为自己,或者为儿子选媳,但又不能抢了汪滶看中的,因此不得不撒开大网,合适的统统记下,选贤之后再做交涉,搞不好还要和几家争一争。
汪滶久居九州,远谈不上阅美无数,虽然已经有了几个子女,但见如此选拔出来的良家贤惠美人,依然春心萌动,第一组就记下了两个看上去不错的女子。
第246私心
杨长帆也唯有火速笔记,尽量记下女子的体貌特点,最后好做比较。
整场选拔一直持续到午时,场内的聊算计,场外的看热闹,即便艳阳压头,盛景依然不减。十八组都亮相后,休息一个时辰,杨长帆等人入府商议,下午再做复选。然而人群却也没怎么散去,都三三两两议论着等着看好戏,不少本是贩货的商人也不禁驻足于此,见证一回汪夫人的诞生。
回衙商议,也分成两层,核心层自然是杨长帆汪滶与胡老太,外层是二十位文书,综合各自观点评分,选出六位最佳人选。
可不知不觉,又分出了第三层,作为嘉宾的东番人物也各有各的意见,凑在一起争论。
总结过后,汪滶胡老太这边已眼花缭乱,选来选去难于取舍,左右为难终是推出了8个人选。文书则依据评分,选取了分高者六名,其余人物就太乱了,有的没的提了许多。
不过这一次,群众的意见和领导的眼光基本吻合,汪滶心仪的8人中,有5人都在文书给出的名单内,分数与印象的重合度很高,两层意见最终形成了一份九个人的名单,要从中剔除三人,剩余六人做最终角逐。
以姓名为头,下面写着才艺与文书描述的九张卡片放在桌上,杨长帆胡老太汪滶围在桌前,都是一副头晕目眩的状态。
汪滶左拿右放,完全已经记不清每个人的相貌,唯独只有一人记得很清晰。
那是一名相貌堪比沈悯芮的扬州女子,扬州正规场子出身,体态言辞礼节才艺皆属完美,毫无疑问,是扬州场子老板带来的,他之前已经问过规矩,这种情况如果选上,徽王府买单,即便这位是两千金姬,对于徽王府来说也只是一根毛而已。
杨长帆也同样头很晕,但时间有限,他要掌握好节奏。
“老太太,海勃汪滶新取的字,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咱们用特殊的方法来梳理一下。”杨长帆一面将九张卡片进行分组叠开,一面说道,“这九人里,三个是老板带来的,一个是背着家里跑出来的,一个是乐户,一个是奴婢出身,还有一个是军户,剩下两个是农户。”
“都是良家的姑娘么”胡老太太严重露出一丝怀疑,从出身来看都够惨的。
“媒婆都验过,绝对是清白之身,家里人就顾不着了。”杨长帆点头道,“我就是从门户理解上说一下。老板带来的瘦马,印象中绝对是无可挑剔的,我自己家里悯芮也是这个出身,人是很有趣的,惠是有的,但贤很有限,因为她们琴棋书画绝对是人中翘楚,吃饭扫地是永远是也不会做的。在一起很有情调,但别指望她能干活。”
“此类女子,徒有其表。”胡老太摇头道,“为姬妾是可以的,正室还是不该。”
汪滶沉默不语,他第一印象最好的正是瘦马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