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不刻不在拼命吸食着内陆的人财物。
中华币的流行使白银外流。
移民的风潮让地主们无佃农可剥。
而大量外来产品的涌入,大量本地丝绸陶瓷的出口却并未给明廷带来太多的利益,油水都被徽王府与商人们吃干了。
谁也想不到,平息了倭寇与起义之后,东南三省急报歉收,没有天灾没有,就是没人种田了,就是银子少了。
明明本地商贾一个个富得流油,但官府的银子就是少了
无人可剥的情况下,大量财富外流,田价大跌,不仅地主的日子不好过,官吏同样如此,大多数官吏的主要收入都不那么清白,如今各府县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他们揩油的程度也难免大大缩减,可谓一片萧条。
难以想象,明明在疯狂的进口出口,为什么会全国萧条
广东、福建、浙江,原为极富裕的三省,但从四十三年秋的收成来看,除浙江勉强支撑外,广东福建已惨不忍睹,歉收大半。
无形掠夺最为致命,徽王府兵不血刃,实际上完成了一次比任何海盗都要彻底的掠夺。
三省告急,内阁头痛。
这些事绝非是之乎者也可以解释的,即便大儒徐阶亦参不透究竟,包括他在内的大多数政客翰林能确定的事只有一件这都是徽王府搞的。
仙亭之中,嘉靖面色比之几年前愈发蜡黄,不知是真的逐渐衰老,还是炼丹炼的。
嘉靖放下文书轻笑道:“你们认为,东南三省之急,只因苔湾杨长帆”
徐阶尽量弯腰道:“虽难以名状,但只能如此。”
“杨长帆可劫掠一村一舍”
“虽未劫,但福建、广东沿海村镇,已见荒村死镇,全村投苔湾,并非妄言。”
“杨长帆可抢一钱一粮”
“虽未抢,但东南民间擅用苔湾纸币,大量粮食、布匹出海,仅换回白纸几张。”
“如此说来,杨长帆治天下,是比子升要高明了。”
徐阶咽了口吐沫辩驳道:“论奇技淫巧,我不如他。”未完待续。
第275国穷民富
“朕姑且信了这些说辞。”嘉靖叹了口气道,“依子升所言,出路真的唯有一战么”
“我们已经谈了很多年了,根本没有陛下和杨长帆都能接受的招抚条件。拖延数年,移民愈多,荒村无数,纸币泛滥,东南受掠,国库空乏,欠饷之下,逃兵无数。”徐阶顿了顿,最终沉重说道,“若陛下与杨长帆互不让步,唯有一战。”
嘉靖双目一眯:“子升的意思是,该朕让一步么”
“不敢”
嘉靖轻描淡写道:“不妨说下去,朕要让,该如何让。”
徐阶顿了顿,心里打气一番后才说道:“封藩王,朝贡而不朝见;收银行,制钞而不禁钞;设市舶,收关税而不禁海。”
“此与当年汪直所提之事,有何不同”
“”徐阶心中一紧,暗叫不好,即便言语上做足了修饰,这几条却仍与当年汪直提的条件如出一辙。言下之意,当年若皇上允了汪直,也就没后面这么多屁事了。
然而徐阶浑水中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此时必然有随机应变的手段。
徐阶就此沉一口气道:“杨长帆与汪直,并无不同,只是胡宗宪卖国,而徐阶为国。”
一句话,把当年抉择错误的锅通通甩给了胡宗宪。
此话进了嘉靖的耳朵,的确受用。
当年处死汪直虽非圣旨,却也是御史所为,多年之后再回首此事,虽送走了汪直,却迎来了更为可怕的杨长帆,徽王府也从海盗、海商,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海上帝国。一拖再拖之下,这块骨头已经愈发难啃。
可越拖,就越难啃。起先本可封汪直一个徽王,命他东南剿匪,开海通商便可了事,而对现在的杨长帆而言,诏安的条件可没这么朴素了。
双方有过很多次握手言和的机会,通通错过了。
这次,也不例外,因为嘉靖从不是一个会低头的人。
“朕想到了一个方法。”嘉靖有些不满地望向徐阶,“子升在,朕本不愿头疼这些事,可惜子升连这样简单的方法都提不出来。”
徐阶躬身静候传说中的方法。
“所谓徽王府势强,哪一点离得开我大明哪个人不是从我大明出去的哪个货不是我大明产的用的是大明的人,赚的是大明的银子,行蚊蛭之事罢了。”
徐阶依旧恭听,此言倒也不错,没有大明这个巨人,徽王府长不到这么肥。
“太祖禁海,无非就是恨透了蚊蛭之痒,不被蚊子叮,穿一重衣服足以。”嘉靖摇头道,“徽王府强盛,无非是我海禁不严,商人苟且于两地之间,渔人随意偷偷出海罢了。若严海禁,徽王府要人无人,要财无财,何来强盛一说”
“陛下”徐阶瞪大双眼道,“若严政禁海,只怕”
“严政禁了几百年,近些年才松弛。几百年海外无事,事都是这些年冒出来的,子升不妨说说,到底禁海是错,还是开海是错。”
“”
“不敢说了么”
徐阶沉吟良久,这才说道:“陛下是对的,臣无言以辩。”
“那你该知道如何做了”
“传令东南,严海禁。”
“严到什么程度”
“私船出海,贩货,以通倭论,同族连坐。”
嘉靖终于满意点头:“蚊蛭没了血吸,也就活不久了。”
“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