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正中间,设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放一个古铜兽炉。上有六张交椅,两山头挂着四季吊屏。
孙悟空正然偷看处,忽听得后门内有脚步之声,走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妇人来,娇声问道:“是什么人,擅入我寡妇之门”
慌得个大圣喏喏连声道:“小僧是东土大唐来的,奉旨向西方拜佛求经。一行四众,路过宝方,天色已晚,特奔老菩萨檀府,告借一宵。”
那妇人笑语相迎道:“长老,那三位在那里请来。”
孙悟空高声叫道:“师父,请进来耶。”金蝉子才与猪八戒、沙僧牵马挑担而入。
师徒几人进门之后,山坡之山,一个白衣女子悄然而立。
司徒三人进入门中,只见那妇人出厅迎接
猪八戒饧眼偷看,只见那妇人穿一件织金官绿纻丝袄,上罩着浅红比甲;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裙,下映着高底花鞋。时样幹髻皂纱漫,相衬着二色盘龙发;宫样牙梳朱翠晃,斜簪着两股赤金钗。云鬓半苍飞凤翅,耳环双坠宝珠排。脂粉不施犹自美,风流还似少年才。
那妇人见了他三众,更加欣喜,以礼邀入厅房,一一相见礼毕,请各叙坐看茶,对于金蝉子,更是眉眼横波,不知瞧了多少眼。
金蝉子见妇人瞧得露骨,将眼睛避了过去,妇人见此,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那屏风后,忽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香茶喷暖气,异果散幽香。那人绰彩袖,春笋纤长;擎玉盏,传茶上奉。对他们一一拜了。茶毕,又吩咐办斋。
金蝉子看了看那女童,并不是黎山老母弟子樊梨花,倒是个寻常女子。
金蝉子启手道:“老菩萨,高姓贵地是甚地名”
妇人道:“此间乃西牛贺洲之地。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幼年不幸,公姑早亡,与丈夫守承祖业,有家资万贯,良田千顷。夫妻们命里无子,止生了三个女孩儿,前年大不幸,又丧了丈夫,小妇居孀,今岁服满。空遗下田产家业,再无个眷族亲人,只是我娘女们承领。欲嫁他人,又难舍家业。适承长老下降,想是师徒四众。小妇娘女四人,意欲坐山招夫,四位恰好,不知尊意肯否如何。”此话明面上所言。
妇人元神仔细打量了金蝉子,悄声道:“你便是金蝉子那西行的取经人那应劫而生的猎佛者那十世轮回的好人那拥有长生之血的佛子那交合能成就太乙金仙的元阳之身”说也奇怪,妇人说这话的时候,元神完好的沙僧、猪八戒却半句听不得,金蝉子却听得清楚明白。
金蝉子闻言,表面上推聋妆哑,瞑目宁心,寂然不答。元神却说道:“老母是为猎佛者而来为取经人而来为长生之血而来为交合而来还是为金蝉子而来”
那妇人明面上道:“舍下有水田三百余顷,旱田三百余顷,山场果木三百余顷。黄水牛有一千余只,况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庄堡草场,共有六七十处。家下有八九年用不着的米谷,十来年穿不着的绫罗。一生有使不着的金银,胜强似那锦帐藏春,说什么金钗两行。你师徒们若肯回心转意,招赘在寒家,自自在在,享用荣华,却不强如往西劳碌”
第181章何恋一夜
妇人元神媚笑,呵气如兰道:“我只求与你一夜春宵。”
那金蝉子也只是如痴如蠢,默默无言。元神却说道:“闻得你与上一世猎佛者有些恩怨,却不想,你竟然痴狂到此地步。先莫说小僧不是是猎佛者,即便是,也不是当初令你心动,让你痴狂的生命猎佛者,小僧只是金蝉子。”
那妇人婉然一笑,道:“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生。故夫比我年大三岁,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名真真,今年二十岁;次女名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小女名怜怜,今年十六岁,俱不曾许配人家。虽是小妇人丑陋,却幸小女俱有几分颜色,女工针指,无所不会。因是先夫无子,即把他们当儿子看养,小时也曾教他读些儒书,也都晓得些吟诗作对。虽然居住山庄,也不是那十分粗俗之类,料想也配得过列位长老。若肯放开怀抱,长发留头,与舍下做个家长,穿绫着锦,胜强如那瓦钵缁衣,雪鞋云笠”
妇人道:“猎佛者有四个,只有四个,前一世四个,这一世四个。这一世的四个便是前一世的四个。”
金蝉子坐在上面,好便似雷惊的孩子,雨淋的虾蟆,只是呆呆挣挣。肉身如此,金蝉子元神也不好过。
妇人元神微微一笑,道:“前一世的恩怨纠葛,这一世的泪雨纷纷,这是佛门的因果,也是道家的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你与白骨的前世羁绊,注定了你们今生的相遇,也注定了我与你的相遇。”
金蝉子道:“这一世,赤果果而来,不带前世因果。”
那猪八戒闻得这般富贵,这般美色,他却心痒难挠,坐在那椅子上,一似针戳屁股,左扭右扭的,忍耐不住,走上前,扯了师父一把道:“师父这娘子告诵你话,你怎么佯佯不睬好道也做个理会是。”
那师父猛抬头,咄的一声,喝退了猪八戒道:“你这个孽畜我们是个出家人,岂以富贵动心,美色留意,成得个什么道理”金蝉子如何瞧不出来,这猪八戒故意为之。
那妇人笑道:“可怜,可怜出家人有何好处”
妇人元神道:“你本是佛,她欲猎佛,可怜可怜相爱相杀,痴情以她有何好处”
金蝉子道:“女菩萨,你在家人,却有何好处”
金蝉子元神问道:“与你一夜春宵,又有何好处”
那妇人道:“长老请坐,等我把在家人好处说与你听。春裁方胜着新罗,夏换轻纱赏绿荷;秋有新香糯酒,冬来暖阁醉颜酡。四时受用般般有,八节珍羞件件多;衬锦铺绫花烛夜,强如行脚礼弥陀。”
妇人元神道:“我本姹女身,你是元阳体,姹女配元阳,独步绝仙尘。我自道门出,你从佛门来,佛道本一体,双修傲九天。我本娇滴滴女儿身,她不过荒野一白骨”
金蝉子道:“女菩萨,你在家人享荣华,受富贵,有可穿,有可吃,儿女团圆,果然是好。但不知我出家的人,也有一段好处。出家立志本非常,推倒从前恩爱堂。外物不生闲口舌,身中自有好阴阳。功完行满朝金阙,见性明心返故乡。胜似在家贪血食,老来坠落臭皮囊。”
金蝉子元神道:“你倾国倾城的容颜,在小僧眼中,不过一具臭皮囊。她无皮无肉的白骨,在小僧眼中,却是姽婳清绝的笑颜。”
那妇人闻言大怒道:“这泼和尚无礼我若不看你东土远来,就该叱出。我倒是个真心实意,要把家缘招赘汝等,你倒反将言语伤我。你就是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好道你手下人,我家也招得一个。你怎么这般执法”
金蝉子见他发怒,不再多说,叫道:“悟空,你在这里罢。”
孙悟空道:“我从小儿不晓得干那般事,教猪八戒在这里罢。”
猪八戒道:“哥啊,不要栽人么。大家从长计较。”
金蝉子道:“你两个不肯,便教悟净在这里罢。”
沙僧道:“你看师父说的话。弟子蒙菩萨劝化,受了戒行,等候师父。自蒙师父收了我,又承教诲,跟着师父还不上两月,更不曾进得半分功果,怎敢图此富贵宁死也要往西天去,决不干此欺心之事。”
金蝉子见此,道:“你们都不肯,难道让我白马留在此处”
那妇人见他们推辞不肯,又闻得金蝉子之言,甚是恼怒,急抽身转进屏风,扑的把腰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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