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还不如由我保管,一月之后,我亲自到长安安平镖局,送还侯老侠。老弟看,可使得使不得”
这番话在情理上都十分站得住,孙仲武自然无话可说。不过说他保管“太乙神钩”干系甚重,似隐然说他功夫尚浅,身怀利器,难保不为人所力夺,这却有些轻视,因而微带不悦。
孙仲武哪知道,武林之中以兵刃为信物,事非等闲,授受之间,非友即敌,岳胄今天卖了侯老侠的帐,将来亲自送还兵刃,侯老侠自然也要卖岳胄的帐,这一来岳胄若有所求,说话就方便得多。
正事业已说妥,岳胄说声:“请宽坐。”自到内室去转了一转,不一会姑娘出来安排桌椅,搬上酒肴,也不避客,朝一处坐了。孙仲武心知道必是岳胄已向姑娘说明经过,岳胄无意间得有结交侯老侠的机会,对他父女要办之事,大有益处,故而姑娘亦自消了怒气,对他另眼相看了。
饭罢又说了些闲话,孙仲武告辞回店。隔了两天,陶世泉打钟祥回到老河口,“北鞭”岳胄,叫了一班吹鼓手,吹吹打打,把那面“金猿献寿桃”的镖旗,送到客店,一挂三丈余长的百子鞭炮,足足放了顿饭时分,引得路人,齐集围观。
陶世泉带着孙仲武、胡老鸦、快腿李、还有其他镖局里的人,满面笑容,迎在门口,把“北鞭”岳胄接了进去,盛宴款待。也有老河口与大元镖局有往来的商号,备了表礼,前来道贺,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第二天陶世泉又去回拜岳胄,彼此谈得极为投机。当下约好,一月之后在长安安平镖局,再作聚会,因陶世泉亦要去拜谢“九指神偷”侯老侠,顺便探望盟兄胡胜魁,一举数得。
陶世泉因这趟岳胄对大元镖局,捧足面子,江湖上传言出去,大元镖局的名声越发响亮,而得以结交成名的大侠,那是快事,饮水思源,自然把侯老侠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不过,这一切都打孙仲武身上而来,论功行赏,又把孙仲武擢升为副总镖头。孙仲武回想十天以前在龙驹寨穷途末路的凄惨之状,真如梦境一般,更其想到婉贞姑娘那副容颜体态,益觉心醉,以致后文生出多少事故,暂且搁下,容作者先腾出工夫送艺儿到一微人座下。
在庐氏县兴隆客栈,丁四的病情,经圣手神医诸葛玉堂悉心凋治,不过三天工夫,就已脱离险境,到第六天上,饮食已经如常,只是大病之后,身体虚弱,不耐长途跋涉。诸葛玉堂便即留下两张调理的方子,嘱丁四按时服药调养,又关照了饮食起居,应该当心的细节,给他留下三十两银子,在兴隆客栈,安心养病。
隔一天一早,侯老侠等老小三人,起程往伏牛山而去。艺儿这回与他爷爷共乘一匹骏马,他已从侯爷爷那里学得骑乘之法,这时控御自如,十分高兴。
一路马不停蹄,盘旋而上,途中景色,因为地势高寒,十分苍凉,也都未观赏。中午找一避风之处,取出干粮,饱餐一顿,继续上路。
走不到一个时辰,艺儿忽觉脸上一点冰凉,伸手一摸,叫道:“爷爷,下雪了”
果然,灰暗的天空,稀稀疏疏,飘起雪珠。诸葛玉堂,双褪微微一夹,那匹白马,冲到前面,与侯老侠的健骡,并辔而行。
诸葛玉堂在马上欠身道:“老前辈,看。”说着,将手一指。
侯老侠也绉眉道:“可不是咱们得加紧一点了。我知道十里外有座破庙,只有那里可以安顿一夜。”
诸葛玉堂道:“老前辈说得是。”
侯老侠一抖丝缰,坐下乌云盖雪泼刺刺放开了蹄往前驰奔,诸葛玉堂的白马紧随在后。但是还有一匹驮行李的骡子,却远落在后面。
这匹菊花青的骡子,脚程原本稍差,兼已驮负过重,所以落后也自难怪。诸葛玉堂深怕后跟不上,迷了路途,只好招呼侯老侠,放缓脚程,暂且等待。
侯老侠绉眉道:“这可是个累赘”
诸葛玉堂道:“老前辈请暂停,我来使个手法。”
说着,已自跳下马来,拉住那头菊花青,先把行李卸下来,暗运劲气,替骡子全身上下,按摩了一遍。
这时掌片大的雪花,满空飞舞,越来越密,艺儿却是精神抖擞,在马上腰肝挺得笔直,恨不得放开辔头,大驰一阵。
忽然,艺儿高叫道:“侯爷爷,看这天气,却是讨厌”
侯老侠回头一看,一头大狼,已悄悄掩至,暗红色的眼睛之中,透露贪残凶光。这时侯老侠所骑那头骡子,亦已看见狼影,吓得往后连退。
侯老侠身法极快,左手勒住丝缰,右手发掌摇击,激起满地薄薄的雪花和呢土,那头大狼惨叫一声,已自丧在侯老的掌风之下。
艺儿不识是狼,问道:“侯爷爷,这是什么东西”
侯老侠顾不得说话,先四下仔细看望一遍,见并无别的狼群,才放下心来。
这时诸葛玉堂已将行李照样捆好在骡背上,那头菊花青,经诸葛大侠一番按摩,四蹄腾踔,显得精神十足。诸葛玉堂在骡子股骨上拍了一掌,便放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往前跑去。
这里诸葛玉堂也上了马背,从艺儿手中接过缰绳,左手揽紧孩子,右手一抖,但见茫茫雪影之中,两骡一马,冲寒破风,疾驰如飞。
这十里路乃是山道,跑了一个多时辰方到。那座破庙名唤“天王寺”,山门倾颓,一块破匾摇摇欲坠,侯老侠领先直到殿前下了骡子,诸葛玉堂和艺儿跟着下马,将牲口拉进大殿。
这大殿已塌坍了一半,未塌的那一半,也是到处漏洞,朔风挟着雪花,四处乱舞,勉强找到神龛后面,暂且安顿。
侯老侯和诸葛玉堂都有一身极高的内功,就是雪地一夜,也不怕什么,只是艺儿已冻得鼻子通红,那三匹牲口,也是不住扬蹄嘶叫,似敌不过这寒冷天气。
侯老侠一看,赶紧对诸葛玉堂说道:“你快取箱子替艺儿添衣服,我来生火。”
说着,走了过去,从廊下往东,进一月洞门,原是偏殿,现在四柱落地,已只剩下一个空壳落,幸得上面还剩下许多椽子桁条,侯老侠为求快捷,出手一推柱子,哗啦啦一声,屋架子倒了下来,随手捡了一捆桁条回来。
这时诸葛玉堂已用掌风扫出一片干净地来,铺下马褥子,艺儿穿得暖暖的在上面坐着。侯陵放下木柴,取出火种生起一堆熊熊之火,更寻来一口旧铁锅,擦洗干净,就地取了干净白雪装满铁锅,然后找几枝旧铁条,把铁锅在火上架了起来。
老于行旅之人,第一先照料牲口,荒山破庙,草料无处可觅,幸亏干粮备得充足,诸葛大侠取出一大包锅块,两手一拿一搓,皆成粉末,用温水调好,喂给骡马。诸事舒齐,才与侯老侠在马褥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艺儿让火一烤,手足早已回暖,也站起来帮着爷爷干活。马褥子上摆起锅块、肉脯,还有老姑太太特制的酱菜
之类,艺儿尽情吃了一饱。侯老侠和诸葛玉堂,各有一个大酒葫芦,在这乾坤不夜,天地无的绝岭破庙,依然豪兴不减,开怀畅饮。
侯老侠饮了一大口酒,夹一块肉脯在手里,笑道:“照姑太太的意思,恨不得把锅灶床铺,给艺儿一起搬来,早听了她的话,这时修倒正用上了。”
诸葛玉堂大笑道;“老前辈真是一飘饮、一箪食、不改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