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害到如此程度”他深深吸了口气,“张居正已经身败名裂,冯保也已远放南京,两人昔日的党羽现在大多烟消云散,真的有必要对西洋行省大加惩戒吗吏部下次官员考核时,把申时行调回京城,另换一员肱骨重臣便是了。”
“臣窃以为此举不妥,”王锡爵立刻作出回答:“有此先例不除,各地官员心中怎能服气,十余年来,各地不满西洋行省的奏章何止百千如今张冯两人新去,朝堂中局势未稳,陛下万万不可姑息迁就。”
“西洋行省每年税银接近两千万,相当于太仓岁入的六成左右,如果陡然禁商务农,朝廷的财政收入实在难以维持。”皇帝仍然心存疑虑。
“陛下,西洋之民长期受张居正与申时行邪说蛊惑,对朝廷的忠心恐怕”王锡爵见万历帝尚在犹豫,便放出了最后的一击。
朱翊钧闻言为之一惊,“王卿何出此言”
王锡爵干笑一声,“陛下,请容微臣为您讲一段本朝旧事。”
“说吧。”
“宣德六年秋,南泓伯王景宏率清和等舰返回中国,昔靖海侯远航随员中尚有近两万滞留西洋,他们在今西京一带屯田建城,此乃西洋行省之最初雏形。纵贯正统年间,这些人多次抗命屡召不回,南泓伯本人也于正统六年率第一批移民再出西洋不复返京。
“天顺初年,兵部尚书于谦因获罪英宗,远镝西京督建西洋行宫,除征调的四十万官吏军民外,随行数万亲兵均为精忠死士。这些亲兵再加上靖海侯旧部就构成了西洋行省的核心,时历一百多年,他们仍是新大陆最显赫最有威望的家族。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这些家族的意志,一定程度上就可以左右西洋总督府的决策。”
“这这也没什么不对的啊,各省地方都要仰仗士绅”
“陛下有所不知,新大陆远离北京,法度政令大多与中土不同,那些军人后裔相互联姻,形成一个庞大的特殊阶层,世世代代要么身居高位,要么弃政从军,早已牢牢控制了整个行省。他们的忠勇微臣不敢怀疑,但这颗忠心却不是为陛下而跳动的。”
“那他们到底是对谁尽忠申时行张居正”
“臣要说的却不是他们,”王锡爵从皇帝的话音听出了抑制不住的怒气,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向前再逼一步。“是靖海侯郑和跟首任西洋总督于谦。”
朱翊钧恍然失笑:“爱卿说笑了,这两人早已死去百余年,焉能与朕为敌”
“微臣所言非虚,请陛下再作考虑。”
万历心念一转,语气随即变冷:“这么说来,西洋行省内早就已经是军政一体了这等大事为什么不及早向朕禀报”
“首辅张居正。”
“这还了得”万历帝龙颜大怒,“立刻将申时行革职查办,命西洋行省克日内解散一切水陆军队,拆除所有两桅以上船只,禁止与外番再行私自通商,有违令者一律处以极刑”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王锡爵连忙劝道:“若是如此急切,申时行必反,只可徐徐缓图。”
“依卿之言当作如何打算”
“降旨好言安抚申时行,先令其禁海停商,再削其兵权。”
“就依卿言,文渊阁可即刻拟旨。”
“陛下圣明。”
西元1583年10月19日,南非,好望角。
泼墨般的雷雨云随着狂风无休止的鼓动,在阴郁的天空中翻腾涌动,与之相和的是大海不知疲倦的愤怒咆哮。昏暗的海水夹杂着苍白的泡沫,被千斤之力高高擎起,以毁灭一切的雷霆万钧之势扑向陆地,让自己粉碎在每一块岩石的棱角上,呜咽着化为无数水滴飞散而去。坚强如故的岩石默默地承受了这永恒对手亿万年不变的鞭挞,在一次接一次的冲刷下耐心地等候着未来。
一道银色的闪电打破了天地一色的混沌,在这神秘凝重的黑白背景中摄下了两个轮廓清晰的身影。他们挺身肃立在山崖巅峰,蓑衣下斗篷紧裹,在暴烈的雨幕下一动不动。
“我们在浪费时间。”萧弈天开口说道,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不容执拗的决心。“风暴会一直持续到明年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