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恨死这个鬼地方了”程飞无动于衷地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整理着系在颔下的红锦头盔带。
“能够回廊坊大营过中秋节,天啊,这真是棒极了”斥侯骑兵们忍不住纷纷欢呼起来,“再也没有什么比离开这个该死的泥潭更能让人开心的了,对吧程头等帝国军攻下莫斯科结束这场战争的时候,弟兄们可一定得好好庆祝一下”
总旗官刀削般的嘴唇微微一动,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淡笑容浮上脸庞。“别高兴得太早了,小伙子们。如果我们的军团不能第一个进入莫斯科,赶在前面的友军可不会留给我们多少战利品的。到那时候,要在城里找几桌好酒好菜恐怕也不会容易。”说到这里他再望了望远处,提缰说道,“好吧,时候也差不多了,今天的侦察到此结束。”
众士兵们一阵欢呼,纷纷掉转马头准备踏上归途。然而正值此时却变数陡生,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飞出,呼啸着向他们疾射而来。
仓猝遇袭的那名士兵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冒着寒光的箭镞已经恶狠狠地钉上了他的左肩胛,令得冷锻钢片拼接成的肩甲发出一声刺耳的哀鸣。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他身子猛地晃了晃,却又立刻挺直起来,伸出右手从肩上一把拔下带血的箭头,忍不住痛骂一声:“这是哪个该死的混蛋”
看到中箭的弟兄并无大碍,自程飞以下的众士兵也松了口气。原来近卫军是兵部和枢密院的宠儿,武器铠甲粮饷用度都总能得到最优先保证。虽然骠骑军斥侯骑兵出于机动灵活和野外生存的考虑往往选择轻便耐寒的精制牛皮札甲,但在两肩和胸前还是加装有制式精钢护甲。适才这一箭虽穿透了护肩及以下的皮甲,但好歹来势已竭,余劲仅能划破皮肉而已。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前方五六十步外壕堑对面的树林中竟魔术般现出上百个身影,浑身抹满泥污在此埋伏已久的哥萨克民兵们跳掷呐喊着,将手中的弓箭不断如雨点般射来。此刻斥侯们也已纷纷解下强弓在手,平素里的严格训练使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从箭壶中拔箭还击。
和帝国近卫军斥侯专用的百斤牛角硬弓相比,民兵手中的自制桦木弓只能算是可笑的玩具,手工粗简打造的生铁箭镞在经过表面硬化处理的制式皮甲面前杀伤力也并不理想。反观帝国军方面,带有血槽的特制三棱箭镞却可在同样的距离轻易穿透哥萨克的轻甲,并在短时间内造成大量失血的致命伤口。
仅仅是第一轮对射,民兵就已经倒下了十六七人,然而哥萨克悍不畏死的性格也正在此时表现得淋漓尽致,剩下的人非但没有四散逃窜,反倒顶着中国人的还击渐渐围了上来。在他们密集的箭雨之下,占尽优势的帝国军也不免感到几分吃力虽然俄国弓箭杀伤力不大,但时间一长毕竟还是吃不消的,何况毫无防护的战马若是中箭倒下可就大不划算了。
“不可恋战分列撤退,保持自由射击”程飞扯起嗓子高声喊叫着,他突然猛一闪身,一支利箭便擦着头盔护颊疾飞而过。愤怒的斥侯总旗官立刻将手中角弓拉了个满月,手中长矢如闪电般离弦直去,立刻在对面激起一声惨叫。
此时斥侯骑兵已经依令分成两行相互掩护着徐徐退出敌人的射程,一些胆大的哥萨克民兵想要追袭上来,却立刻遭到一轮齐射的迎头痛击,丢下二十来具尸体狼狈不堪地退了回去。
看着俄国人一个个退回壕堑后的白桦林中,程飞开始收拢部队清点伤亡:虽然阵亡的士兵仅不过两人,但剩下兵卒却个个带伤,有的甚至身被十余箭之多。另外,这支斥侯分队还损失了十七匹战马,回程的路上不少士兵也就只能两人共乘了。
诚然,俄国人付出的代价是远远更为昂贵的,程飞能够确信被直接射杀的民兵就起码有四五十个。可是作为精锐的帝国近卫军来说,仅仅在这些杂牌部队面前退却已是莫大的耻辱,如此狼狈回营无疑更会成为全军的笑柄,也许还会挨一顿狠狠的训斥也说不定。他叹了口气,默默地领着部下们顺着来时的原路返回。
这支垂头丧气的队伍回到军营已是在一个多时辰以后。离营门前的岗楼还有数十步之遥,眼尖的程飞早已认出值勤哨兵正是同军团的袍泽,不由心虚地扯了扯斗篷的领口,硬着头皮策马走向前去。
然而他等来的却不是预想中的嘲笑,哨楼上士兵只是飞快地向他们扫了一眼,便扭头向营中大声喊了起来:“值日医官,派些人手过这边来又有一支遭遇袭击的侦察队回来了”
程飞闻言不由一怔,赶忙仰起头朝军营内望去,只见一面昭示敌情的火曜幡旗高悬,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沿着栅墙来回巡逻戒备,沉重的脚步声中夹杂着甲胄哗啦啦的金属声响,透着火yao味的紧张气氛与早上离营出哨时的安定祥和截然不同。“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还不知道么”哨兵队长领着几人使劲拉开挡在营门前的拒马,一面没好气地回答道:“今天派出去的侦察队全都中了罗斯人的埋伏,虽然人没死上几个但带伤的也着实不少,军中的医士们正忙着给他们包扎呢。喏,现在轮到你们了。”
“这可真是活见鬼了”程飞一翻身跳下马背,三两下解开衣甲露出浑身的伤口,忍不住悻悻地抱怨了一声,“我们骠骑军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啊,天知道那群罗斯笨熊怎么一下子聪明起来了”
哨兵队长故作神秘地左右望了望,凑过头来小声说道:“给你先透个底:上面对今天的事可重视着呢。听说锦衣卫对先前回来的几支巡逻队都已作了秘密讯问,想必你们这组也躲不掉吧。虽然我是看得不大明白,但想想也知道,这回也许真的有大事了”
“也许吧,”程飞未置可否地摇摇头,抽空还朝着主帅营帐的方向瞟了一眼。“反正这也不是我所需要知道的。”
“这下子已经基本清楚了。”荡寇将军龙兴汉往地图上贴下最后一个标记,略有些满意地向后退了两步细细打量起来。“罗斯人顺着他们挖掘的长壕部署了一系列散兵分队,其目的在于阻挡我军侦察力量的进一步渗透,从而削弱我们的战场控制能力。”
“精明的战略。”李华梅简洁地评论道,此时身着轻衣的她肩头披一件雪貂皮短氅,斜靠在一张铺满毛皮的软榻上,以一层薄薄的淡青色纱帘与诸将兵相隔开。“那么荡寇将军,你对此作何评论呢”
龙兴汉先飞快地转过头看了眼站在旁侧的朝鲜外籍军指挥、高丽将军尹成浩,见他沉默地不发一言,这才开口说道:“防守一方最惧怕的,莫过于两翼遭遇钳形夹击。从战略上讲,罗斯人这么做当然无可厚非,但他们却似乎忽略了极其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两军的力量对比。
“在战场上,无论战略部署与兵法运用多么巧妙,实力的绝对差距始终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罗斯以驽钝之师对我大明精锐劲旅,其战力高下云泥之分不辩自明。在这等条件下,想要固守一地已是十分艰难,分散兵力更将防御的优势损失殆尽。”将军说得越发兴起,干脆拿起藤杖在地图上比划起来。“当然,连绵阴雨令我军行进速度十分缓慢,然而只要我们倾力向前,一击撕碎他们那可怜的防线,罗斯人乞丐般破烂的残军将再也无法阻挡帝国精锐向莫斯科的突进”
李华梅咬着嘴唇沉吟了片刻,“你的意思是,假如敌军指挥官是以哥萨克女王著称的下诺夫哥罗德公爵瓦莲莉娅a8226;梅尔库罗娃,便不应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对吗”
龙兴汉点点头:“正是如此。他们正确的战法便应该是以少量部队的佯动诱我军分兵出击,再作各个击破。梅尔库罗娃公爵久居久居帝国境内,深明我天朝兵法之精要,料想不会如此轻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