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非战斗器具和物资,集合全员决一死战。”
军官们沉默了片刻,然后行动起来执行命令。他们用战斧和长剑把成叠的羊皮纸地图一张张划破,连同撕碎的成卷文件一起倒进壁炉,另一些人则飞跑出门去传达命令集合士兵。正当瓦莲莉娅转身准备离去之时,一名参谋递来一张卷起的纸条。“公爵小姐,叶尔马克统领的来信:大量明军进入斯摩棱斯克,暂时失去行动机会。”
瓦莲莉娅略作一怔,接着看也不看地随手把纸条丢进炉火。“已经没关系了”
西元1589年5月7日,大明万历十七年三月庚午。立夏,天妃诞,宜出行、归宁、捕捉,忌移徙、祈福、分居。
俄罗斯最后的保卫者们在平原上展开队伍。三十多个方阵鳞次栉比,数万俄罗斯士兵手中的兵刃在上午的阳光中熠熠闪耀。在一队亲兵的拥簇下,瓦莲莉娅全装惯束纵马而出。白驹所过之处,官兵们沉默地让开一条道来,夹杂着崇敬、信赖、惶恐与求助的眼神聚焦在她天青色的铠甲上,瓦莲莉娅几乎能感觉到这万千凝视下的灼灼热度。从阵前眺目望去,明军的营地在地平线边缘朦朦可见,拂面而来的西北风带着焚香的淡淡芬氲,更隐约可闻上古弦音清扬入耳。曾在新大陆生活过整整十年的她,知道这是明人正在祭拜他们的神祇。皇明以武立国以海兴邦,除了帝国至高神始祖轩辕外,就只有司掌海洋和商业的天妃大神最受尊崇。哪怕在急如烈火的战争间隙,他们也忘不了抽空举行祭祀大典。
“我的俄罗斯同胞们”瓦莲莉娅一拉马缰回转身来,深吸一口气向着人群高声道:“战事至此,已经无力回天。我曾寄希望于委曲求全,未到最后绝望之时便不敢放弃和平轻言牺牲。可现在明人铁蹄长驱直入,我们的背后就是莫斯科的大门。这是无可避免的最后关头,我们只有牺牲,只有应战诚然,与明帝国相比俄罗斯是一个弱者。今日之局面,本来源自戈都诺夫集团不顾国家力量差距的事实盲目求战的后果。但事已至此,身为弱者我们还有结束战争的权利和机会吗同胞们,放弃抗争就意味着放弃了我们民族的尊严和独立,莫斯科的贵族老爷只想保住自己的财产和爵位,哪怕是以整个俄罗斯的被奴役为代价可这样一个代价,我们真的承受的起吗”
不知何时,帝国军营中悠长的祭乐已经不再奏响,单听一记开营炮响,接着便是号角的呜咽和牛皮战鼓的轰鸣。旌旗动处,帝国大军列阵出营。瓦莲莉娅飞快地转过头飞瞥一眼,眸子里如玉的碧绿略一黯淡,她深吸了口冷气,继续说道:“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一场没有胜利的战争。害怕并不可耻,没有人是为死亡而生。看着我吧,将士们。你们的将军眼中也有着和你们同样的恐惧,她的心里也同样想要逃避。可是恐惧和逃避能起到半点作用吗今天,我们可以放下武器忍辱苟活,把男人双手的劳作贡奉给侵略者,让女人和孩子去给他们作奴为婢。但我们还可以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拼尽生命以死明志让整个世界都能看到,一个民族可以被消灭,但绝不会被征服今天,将被俄罗斯人流着热泪永远传唱,在这个被遗弃的战场上,有一支被遗弃的军队,他们自愿放弃生的希望走入毁灭,为的是整个民族自由和平等的希望为的是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能生而享有这天赋的权利同胞们将士们你们愿意吗愿意与我一同慷慨赴死吗”
短暂的几秒钟沉默,接下来,战场上爆发出一阵纷乱而有力的呼喝声。俄国士兵们敲打着手里的武器,朝着前方影影绰绰的帝国旗帜发出狂暴的战吼。瓦莲莉娅趁势一夹马腹让坐骑后腿直立起来,“中国人不可一世的日子已经够长久了,他们习惯于轻松到手的胜利,正如我们自己,习惯于在炮火下抱头鼠窜不,我的同胞们我们不是别人眼中卑贱的夷狄禽兽,而是和他们同样平等的人,有着堂堂勇气与尊严的人今天,俄罗斯可以说不”她手中的长戟划过一个优美的圆弧直指前方,“全军突击为了祖国母亲俄罗斯”
战场对面,明帝国远征军阵地。
尹成浩站在观阵台上,透过千里镜眺望着滚滚而来的俄国大军。勇气可嘉,但这毫无意义。塔盾和短矛构成的铜墙铁壁轻而易举抵挡住了潮水的冲击,明军士兵继续稳步前进,脚下踏过俄罗斯人的累累尸体。高丽将军放下千里镜,嘴角微微一动,拿起一个黄铜沙漏倒放在面前的木台上。“这就对了,草长得越密,割起来才越省劲。”
“启禀将军”一名军使匆匆走上木台,他先深吸两口气,平稳住急促的呼吸,这才继续说道:“大本营口谕:但见俄帅瓦莲莉娅,绝不可坏其性命,务必生擒活捉”
尹成浩默然点了点头,重新端起千里镜,望战场上旌旗盛处快速地扫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一个隐约的青色身影上。“传令下去:所有火炮、弓弩部队停火待命;让神机师所属骑兵作好陷阵夺帅的准备,对了,一定要多置套索投网,绝不可伤人。”他转过身,又朝那传令军使说道:“你去回禀忠武王大人,请他一定放心。”
军使低下头,殷红色的马尾盔饰在风中飞扬起舞。“不,将军,这是郡主殿下的命令。”
“啊且慢”尹成浩连忙一把抓住副官手里刚写好的命令板,眉头一下子绞了起来。“你刚才说,这是飒玥郡主的命令”
“是,将军。”
“忠武王大人的意思呢”
使者明显地迟疑了片刻。“当时王爷并不在场。”
“原来如此你退下吧。”使者双拳一抱行个军礼,尹成浩一直目送着他转身离去,这才松开脸上勉强的笑容。将军从腰包里摸出一支卷烟,狠狠地咬在嘴里却顾不上点燃,只是烦恼地在观阵台上来回踱着步子,最后扭头把目光定在俄军帅旗的方向。“刚才的命令撤销。”
“将军”副官有些不解地看着尹成浩从板子上取下命令稿,撕成粉碎洒进风中。
“女人心,海底针。”尹成浩皱着眉摇了摇头,一面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是真是假捉摸不透然而无心之失总胜于有心之过”他忽地一把扯掉嘴里的卷烟,仿佛下定了决心。“传令:第一,把预备队投入战斗,攻击罗刹人中央方阵与两翼结合部,酉时之前必须结束这场战斗否则自师长、都使以下,所有军官削去战功一秩第二,有见俄帅瓦莲莉娅者,不可放冷枪冷箭,务必活捉”
副官小声地重复了一遍,接着把记下的命令递给令旗官。接着,他犹豫了片刻,鼓起一生中最大的勇气问道:“将军,战场上枪炮无眼,万一万一有什么不测”尹成浩侧过头瞥了他一眼,露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笑容:“尽人事,听天命。”
第三节问君知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