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奎身上一颤,总觉得长公主接下来要使出些厉害手段来。这长公主殿下向来喜好武艺,谁知道会怎样折磨人?但是一想到自己功名在身,又有宋家可以依靠,钟离奎那一丝胆颤又渐渐消退了。
燕灼华见他那副拒不开口的模样,真是气得心都硬了——原来跟宋家比起来,她这个长公主的话都不好使了!既然如此……
“原来是长公主殿下在此。”一道温柔的男子嗓音悠悠响起。
燕灼华闻言一愣,循声望去,就见身着靛蓝色宽袖袍子的宋元澈步履闲适得从西边慢慢走了过来,他清俊的脸上仍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
“他怎得在此地?”燕灼华低声问绿檀,却也知道自己来得突然又随意,底下人来不及先来清净场地。
宋元澈走到瀛洲亭外石阶下,立在对峙着的燕灼华与钟离奎之间,对燕灼华轻轻一躬身,“见过长公主殿下。继之原本在西边柯亭处等候父亲,不想听到这边响动,过来一看,没料到竟是殿下……”他浅浅一语,解答了燕灼华的疑惑,而后瞥了一眼垂头立着的钟离奎,笑问道:“离奎向来敏于才学,却讷于言语,若是有冲撞了长公主殿下之处……”
“还要我多多包涵?”燕灼华挑眉接了一句,瞪着宋元澈,却是又恨又怒。她原本也是要发作钟离奎一场的,此刻却不甘心自己做恶人,反倒让宋元澈做了好人。她瞪了宋元澈片刻,忽然面色一变,也换上了笑容,亲自俯身,亲切又体贴得扶住了钟离奎的胳膊。
钟离奎大惊失色,半边身子都麻了。
燕灼华只是做做样子,虽然扶住了他的胳膊,却只用两根手指贴着,宁愿将手掌都悬在半空中,“我不过同你开开玩笑——钟翰林莫要惊慌……”语带笑意,仿佛方才的冷语诘问都只是她这个公主殿下的小小恶作剧。
钟离奎才从冰窟里爬上来,就遇上这么一派春光明媚,真是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了,一脚深一脚浅的,竟被燕灼华扶出七八步,这才幡然惊醒,擦着额头的汗落荒而逃了。
春寒料峭,钟离奎顶着一头冷汗一路急行回家,当夜惊梦不止,次日便高烧风寒,若不是年富力强体魄旺,只怕就一病归西英年早逝了。这是后话,且不提它。
却说凤凰池畔,瀛洲亭下,燕灼华与宋元澈相对而立,一个杏眼圆睁,一个却是从容含笑;又俱都生的好容貌,不知道的看了,还当是一对璧人闹了别扭。
宋元澈望一眼天色,“长公主殿下赎罪,继之少陪了。”
燕灼华见他便要转身,心头怒极,冷笑道:“怎得?怕再留下,我让人推你入水不成?”她这是影射前几日自己落水之事。
宋元澈微微一怔,却是面色如常道:“若公主真有此意,不如过几日去长明山的青河畔,那里水流湍急,正是抛尸弃野的好地方。”他望着气得面色绯红说不出话来的燕灼华,忽然轻轻笑出声来,只觉她方才忍着恼怒也不让他在钟离奎面前做了好人的行径,颇有几分可爱,便笑道:“继之亦是玩笑话。长明山下碧草如茵,正是踏春好去处。殿下可愿给继之这个荣幸?”
这个“继之亦是玩笑话”很明显是在调侃燕灼华方才扶着钟离奎说是“玩笑”的事情。
燕灼华本已面色绯红,闻言竟然更红了一层,连耳根都红透了,却是又羞又怒,眼见宋元澈放出邀请不等回复便已经施施然走出两丈开外。新仇旧恨叠在一处,她心头怒极,热血冲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入瀛洲亭,抓起石桌上放着的弓·箭,拉弓搭箭,在侍女的掩口惊呼声中,只见那红色羽箭去如流星,直奔宋元澈后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