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后,每天清晨和黄昏,都有一个美丽的身影立在湖边,长长的影子直伸向远方。每天都向同一个方向,望眼欲穿地等待,从期待到失落,到惆怅,到第二天新的期待。一个月,三个月,五个月,十个月,一年,三年,五年父亲在叹息中白了头,女儿一如他走时的模样。每天她都会说:今日他一定归来。痴心的她不改初衷。
七年时间蹉跎过去,她静静地在湖边迎来了第八个年头。一只孤雁在黄昏时分停在她的脚边,带来了一行熟悉的字迹。凝在白丝绸上的血已成了暗红色。字迹有些草,有些化。“天地之大,非我能及。唯此山此水,永生难忘。千山相隔,无从归去。昨日誓言,皆已成空。永诀。寒敬上”
风里,她落泪了。若知此去即是永诀,她断然不会让他走。她的心随着七年的梦和泪一起碎进湖里。只剩下一支凄怨的箫,孤独地呜咽。碧玉做的箫,绿得惹人醉,惹人怜。
隐士听出箫声中的悲哀,急奔到湖边,只找到一封血书,一双绣花鞋,一支玉箫。湖面泛着层层涟漪,上空盘旋着一只咿呀叫唤的孤雁。湖水很冷,很深。
后来他偶然得知,那个流浪在天涯的年轻人遭遇了重重波折,最后到了战场,作战时冲在队伍的最前端,不幸身受重伤,临终时留下一封血书。而那支玉箫则在沙场上被马蹄踏得粉碎。隐士失去爱女后心灰意冷,遣散了所有人,关上苦心经营的山庄的大门,离开了曾有无数欢乐,而今满是伤痛的桃花源,继续漂泊的生活。他告诉别人,女儿和爱徒化作比翼双飞的雁,向南去追求永恒的幸福。别人只以为他是疯子。
十年后,他偶得一块千年寒铁,众高手对此垂涎三尺。杀身之祸不期而至,他不得不逃回这里。不料才十年工夫,一切都变了。再没有人家,再没有花草,只有水还清凉,山还高拔。兵荒马乱,原先的安宁全不见了。正是晚上,一轮皓月播撒着明澈的光辉,想起女儿平生最爱明月,想起平生一波三折,唯一的安宁之地一片荒芜,不禁潸然泪下。苍穹永恒,寒月安宁,而人人呢冰冷的湖水无语,只倒映着皎洁的月,寂寞的山石无语,只坚定地矗立,幸存的花草无语,只为他们的生命绽放。黄沙飞扬,他们好像有很多故事,却没个头绪。
他把自己反锁进山庄。
铸剑,铸剑是他唯一可做的事。他要铸一柄剑,举世无双,冷峻,孤傲,坚不可摧,令敌人冻彻骨。他要创一套剑法,狠辣,不羁,快慢皆适,刚柔并济。它们配合在一起时,就要像寒月般扑朔迷离,像黑夜的风一样有力。他把所有委屈、不安、痛苦、失落、绝望都融进剑里。过了整整三十年。三十年火炉边的煎熬磨砺出了一柄旷世奇剑。
三十年足不出户,门上了锁,心也上了锁。当他踏出第一步时,其惊讶程度不亚于初回此地。这还是那座山吗白茫茫一片到处是冰雪,偶尔可以看见一些极罕见的草药。寒山,真是寒山。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山下的原野成了荒漠。只有那令人心碎的湖如故。
清澈的湖水映出她的样子。老了,老了当年的满头青丝而今白如雪,蓬乱如麻。满脸皱纹,背也驮了,手脚枯瘦如柴。昔日的影子早已随风而逝。耳边响起阵阵歌声。
雁南飞,梦难回,千里山川隔幽思
独对月,空叹悔,且怪冰湖且心碎
化作雁,比翼飞,天涯咫尺重聚会
寒山冷,囚困谁,聚散离合皆是泪
寒风,寒剑,寒月,寒山
悲乎世态冷漠,冰雪无情,
人间何处柔肠
多情人铸无情剑,总是愁深似海
花月淡去不留痕,只怨痴心不改阴狠的寒月剑被冰封在寒月池中。因为若此剑落入恶人之手,后果将不堪设想。寒月山庄的传人代代守于此,就是为了守住寒月剑。山庄有两条山规,一,知道了寒月剑的秘密就再也不能走出寒山半步;二,一切擅自闯入寒山禁地者,杀无赦。冷月正因此而独身居于此处。江湖上出现许多无端猜测,致使无辜的生命在迷幻般的寒山找不到归去的路。
冷月将玉箫展现在大家面前。与一般的箫差不多大小,浅绿色的鲜翠模样惹人怜,一端缠着海蓝的流苏,仔细看还可发现箫身上的一行小字:相随永久,不离不弃,立誓两心知。她一直随身携带此箫,因为这是寒月剑派的信物,代代相传。
冷月把箫交给亚何,又牵起傲月的手,把它放在亚何的手心:“我这徒儿自小没违过我一句话,打从你来这儿,我说什么她都不听。干脆我也不拦着她。但倘若让我知你有负义之心”
“大师放心,亚何不会。”
“我怎么放心前些日子是谁一走了之害得我徒儿终日以泪洗面”
“不会了,倘若真有这么一天,亚何自当提头来见大师。”傲月妩媚一笑:“大哥想清楚了”
不等亚何回答,宁旭就发问:“我又不明白了,按山规,那天傲月姑娘本应把亚何老弟杀了,怎么反而还把他带上山”飞雪想当然地插嘴:“凭此,足见爱之深。”
“什么破山规”冷月忿忿地诅咒道,“若不是这条山规,恐怕我早就”“若没有山规,你也不会跟我走。你毕竟有这个使命啊”林潇满怀着无奈,“天意,天意啊”
第十八节往事历历,山誓多磨
第十八节往事历历,山誓多磨
二十三年前,夷人进犯,林潇和孟云这对生死兄弟被调遣到边关参战。一场大仗打得天昏地暗。寒山脚下伏尸百万,血流成河,碎心湖水被染得殷红,到处可见折戟断剑,被掀翻的战车上还树着残破的旗帜。每每有逃难的百姓路过此地,面黄肌瘦,步履匆匆。他们空洞的眼神掠过这苍凉,只留一声长叹。
林潇受伤了军营里乱作一团。将士们叹息:“这仗还怎么打,刚开场就折了一员虎将”他为敌军流矢所伤,命中胸膛,且箭尖含西域的剧毒,中原无得解。他一连几日昏迷,命悬一线,军医束手无策。孟云天天来看他,亲手喂他汤药,伤势毫无起色。主帅也十分关心,尽管军务繁忙,每天都要亲自来问候一遍。有人说不远处的寒山满是救命奇药,但那是座魔山主帅立即悬赏派人去寒山。然而还不等悬赏令发出,为救战友,孟云义无反顾,独自登山。
孟云当然活着回来了,带来了救命的草药。于是林潇幸得不死。孟云告诉他,山上有个天仙般的美人。“闯山者死。”她的样子凶得可爱。然而当那姑娘知道了孟云的来意,立即变得温柔起来。她亲自找来草药,配好了交到他手中,还亲自把他送下山。
他望着孟云眉飞色舞的样子,萌生出一种好奇,恨不能立刻见到那位神秘的恩人。伤愈后,乘着休战的几天与孟云一道上了寒山,见到了貌若天仙的冷月。缘竟就这般妙不可言,天南地北的两个人走在一起。他们聊着,聊着,从黑夜到白天,又从白天到黑夜。琴棋诗书画在他们的嘴边是那样简单,合人意。孟云不觉也陶醉在他们的世界里。时间飞逝,总有相见恨晚之感,临别时分,两人依依不舍,互赠信物,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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