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还能去哪江湖已没有立身之地了。”
“你就记得江湖,不记得你爹说过要你报效国家,辅佐君王了”
他怎不记得若不记得,当年怎会去寒山,今日怎会来找将军叙旧只是完成先父之命比登天还难。毁家之仇何处报即使他愿意低下高傲的头,对手怎容得乱臣之后先父的心愿不过一场美梦尔。笑先父与他一样为人所骗,骗先父的是朝廷,骗他的是江湖。“多谢将军的美意。岚儿一样游手好闲,倒觉得更愿意去军营,不空费一身本事。寒山总比京城到处胭脂俗粉浓妆艳抹清爽”
他们开怀大笑。将军当即动笔起草一份文书交给谢岚。
谢岚走时,西门天烈又问:“过些天,有几个部下要去执行一趟任务,有没有东西要捎回逍遥山庄”“没有。我不想再听到任何与他们有关的事情。”“没有也没有特别的话要带给傲月姑娘”谢岚浅笑着摇头解释:“她已不在那儿。那儿只有回忆。”平静得令西门将军直纳闷。
看来这辈子都躲不了和朝廷的干系。也罢也罢
出城前一天,大街上比往日热闹百倍。人头攒动。
“岚哥,今天是殿试放榜的日子吧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些位列三甲的才子,盼这天一定盼了很久才熬到头。我们也去凑个热闹。”梅子说着就往人堆里挤。
有人感叹:“何谓十年寒窗苦不就盼个金榜题名时,得龙颜一顾看看那些人,由少年郎至半老先生,真是白首为功名一场科举,赚得天下英雄尽白头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悲笑一场,竟不知年光老去”进士们的脸上溢满笑容,似乎饱尝了人间甘甜,都快醉倒。他们个个衣着光鲜,绫罗绸缎,耀武扬威地骑在高头大马上,街道上张灯结彩,到处鞭炮噼啪声作响。谁都不知道昨天他们中是否有人还穿粗布啃干粮露出一副穷酸相让街边的人耻笑。如今他们被万人欣羡,够了。这支游行的队伍过会儿就要进宫去见圣上,不久许多人就会被授予要职,从此平步青云,未来无可限量。
队伍走过校场。碰巧从校场中也走出一队人。个个如囚犯一般脸上被新刺上两行黑字。穿着破烂的粗布衣,脚上的鞋有的破着洞。个个面黄肌瘦的,寒碜得很,还得提着笨重的刀枪,背着沉重的铠甲。这队人里找不到半点喜气。“是谁”围观的人问。“不就是些军汉吗不知从哪里刚撤回来,在校场集合了,正要回营。”“这样的兵怎么打仗”“没听说这世道匪寇横行”
前一队人仿佛是上天特意拿来与他们做对比的,想好好羞辱他们一番:“这就是命你们只配如此”踏着鞭炮碎屑铺成的路,望着前方的喜气,恍若隔世。他们的生命里将会迎来什么是不是唯有默默地被人践踏,成为别人的垫脚石前面的进士中,是不是已经有人打好了这样的主意梅子再也高兴不起来:“岚哥,他们好可怜。为什么在他们脸上刺字”“这样他们就不能逃跑。”“太残忍了”
突然有个陌生人笑道:“姑娘难道从未听说,两行金印,从此一生被人耻笑。”谢岚顿时警觉:“阁下是”“名为严穆,济州人。自小读书”其实不用他说“自小读书”也能看出几分端倪,书生打扮,一身儒雅之气,亦有隐隐的锋芒。飘逸随兴。谢岚轻扫一眼就用这四个字下了定论。
梅子咯咯直笑:“严公子”“一介书生,哪里敢称什么公子”谢岚不服:“你这身衣服,分明来自官家。开口就说自小读书,倒不谦逊”“官家又怎的”严穆抱臂冷笑,“这什么世道,官家也得谦逊”“妹子,我们走。”谢岚懒得搭理他,直把梅子从人群里带到一边。
严穆却跟来:“见人就躲,哪对得起你腰间的宝剑”
“见人就论理,算对得起你那书生的嘴了。”梅子不言,笑着观战。
严穆假笑:“义士如何称呼”
他信口胡诌:“敝姓李,江湖人尔。此乃我家小妹。”
“好一个江湖人尔”
“严公子,江湖才俊是不会在乎脸上那两行金印的。英雄自是英雄,缘何嘲笑他们”
“打家劫舍也是英雄”
“倘因官府不替天行道,不伸张正义,逼他们成贼寇,他们自是英雄。”
“成寇者,必不义在先就你刚才这句话,我可以告你个忤逆朝廷之罪,让你也尝尝脸上被刻上金印的滋味”
“江湖人,从来不分彼此。确实,不经历如何知其艰”谢岚微微笑着,半低垂着头,眼里散发出阴冷的光,“妹子,学着点,英雄莫问出处。官道中人何尝知民生多艰”她温顺地点头。
“这话我倒勉强爱听。不过就怕你教坏了那么漂亮的妹子。”
梅子回话:“严公子,大哥是粗人,不知礼数,说话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严穆点点头,讽刺道:“又是个江湖人,读书人都想做江湖人,何来如此多的江湖人行侠仗义的大事就靠你们”他边摇头边笑着迈着方步走开了。
“岚哥,”梅子突然问,“你说是你厉害还是那个书生厉害我看他不简单。不过他没有岚哥好相处。岚哥为何不告诉他真名”她越说越带劲,却发现谢岚皱着眉,不说话:“岚哥不舒服吗”他这才回过神:“没,那点伤早好了,我在想这个人,确实不简单。没准还会碰上他。对了,梅子,我们去寒山。”
“寒山大哥,你真是太好了”她又一蹿三尺高,拍着手跺着脚。
谢岚露出大哥般的笑容,任她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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