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有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有飞花摘叶可杀人的传说,但那些都是高手。对于武功平常的人,兵器必不可少。拳脚再强,遇上兵器总得让三分。否则都去学拳脚功夫了,带把刀还嫌累赘。就算是高手,也并非抛弃兵器不用,只不过寻常兵器不起作用,须得神兵利刃。
飞云常年练武,养下不带兵器的习惯,刚刚庞八一叫他上马,他只顾着上马,连刀都忘记带,拼命赶来。面对泛着白光的刀刃,飞云只剩闪躲一途。飞云并非束手无策,他知道胜负早定,只是时间早晚。他不是一味地退,借助草木抵挡,消去迅猛的刀势,给自己多一点喘息的时机。
刚不能久。拼命须得十招内定胜负,十招外便失了先机,二十招一过,败局已定那人将毕生所学都使出来,不知砍断多少棵树,却没能伤人一下,不禁有些气馁。只是想到落败意味着失去前途,继续跟人拼命。
飞云看似躲得狼狈,有时还在地上打滚,实则游刃有余,不是寻找制敌良机。最后那人刀法已经凌乱,失去章法。飞云多次看到破绽,无奈时机稍纵即逝。看是能看到,等反应过来,人家已经变招。
再次从地上滚过,飞云觉得背上硌得生疼。那是一块硬石头。飞云有了主意。闪躲过几次,又从同样的地方滚过,伸手操起一块鸡蛋大的石头。略一耽搁,那人的刀朝他后背而来。避得险之又险。
飞云转身抛出石头,直击面门。“啊”的一声,那人头破血流,眼睛都看不清楚,回到乱砍。飞云跳到一边,又捡起石头砸过去。那人被砸得倒地上,“啊哟”叫唤不停。
“三弟好身手。”庞八在旁边拊掌叫好。
庞八一战,比飞云干脆利落很多。第一招猛劈而下,逼他硬挡。刀一劈之后,反手抡成一个圆,从下往上挑开刀。第三刀已经架到脖子上。
被制住的人显然事先已经知道结果,不做挣扎,交代了事情始末。布庄的掌柜找官府通融,县令便让两名捕快混入商队,跟随出县。庞八仔细一看,发现面前的人确实有点眼熟,而与飞云交手之人,也曾见过。看来以后做事要讲打探消息的兄弟也带上,免得看走眼。
庞八从两人身上搜出一封书信,和一叠银票,便放开二人。若是寻常武夫,庞八总要砍下身上的一点物件作为警告,但对官府的人,还是不敢做得太过。
“今番栽在庞当家手上,我无话可说。回去复命后,我便辞官离去。官场黑暗,捕快难做。”领头的这人后面长叹着。而被飞云打伤的人,低声地骂骂咧咧。
“若是无好去处,便来找我。你这人不错,我交你这个朋友。”庞八远远抛下一句,完全不管是否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快马往其他人等候的地方赶。一路上,飞云不禁有些奇怪,问:“二哥,他们是官府送信的人,你就这么放了他们,不怕他们再去送信”
庞八呵呵笑着,小声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给飞云知晓。越阳的守备祖上曾是朝廷大员,到了他,学文不成去练武。可是启蒙太晚,习武也只是半吊子。偏偏这人生得胆小怕事,却又贪图功利。年轻时到边关任职,被一封伪造的书信引诱,落入敌手。后来被换回来,已经骇破了胆,变得贪利不贪功。疏通关系后,他调到历来太平的越阳,远离边疆,做起了安乐将军。闲时带兵到城郊打猎,连偏一点的山都不靠近,据说被打怕了。下面各县需要官兵出动,除了递上官府文书,还要送上钱财,视钱财多少派兵。
越阳治下各县的人都不指望守备大人保平安,各有措施。譬如江县,鼓励民间尚武,人人习武,地方富裕,反而平安,从未有强盗出现。穷困的平云县,离越阳最远,盗贼最多。不过各帮强盗头子都吃透朝廷条例,知道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该做。
只要不触碰底线,未到“谋反”的地步,未影响到大人们的位置,可敬的守备大人是不会出兵的。越阳出兵到平云,得要三天,若不是天大的事,守备大人是万万不会派兵的。只是如果有所孝敬,就不一样了。
县太爷不算勤劳,只是老爷财主们念叨不停,而不长眼的劫匪都没有意思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去请救兵。第一次派林捕头出马,竟被杀回来,东西都被抢。第二次派出两个机灵的捕快,带了银票,想浑水摸鱼,还是被劫下。
“他们为何不让人扮成寻常百姓穿着旧衣裳,谁会拦他们何须如此大张旗鼓地混入商队。”飞云有些不解。
“兄弟你就不懂了。县老爷送贵重东西,总要派信得过的人出去。那样的人总共就几个,许多举动都被我们盯着,单独出来更惹人注意。再者,便算是瞒过了我们,一路上的小偷小盗多如牛毛,更难过去。”庞八很有耐心地说着。
“原来如此,这次便差点被骗。下次可得再小心些了。”飞云有些明白了,“倘若县太爷将所有官兵捕快都派出来,一起去送信,该如何是好”
“哈哈,兄弟的想法果然有趣。他若真这样做,兄弟们先把县城给洗劫了,一起跑到别处去。”庞八爽朗笑着,“不过我们也怕他会孤注一掷,是以小心地不将他逼急。”
飞云算是彻底明白事情的缘由,看似错综复杂,其实都是在揣测人心。
不多久,与兄弟们会合,重新系好车出发。走了四五个路口,经过一个小镇。庞八吩咐将货都搬下来,让人将马车拉到镇口,栓到树上。
镇上有车行的分号,天明后自会有人将车送到号里。这也是盗贼的规矩,货劫走,车要送回。若是车行失了车,往后便无人送货,买卖自然无从说起。
每个兄弟都扛起一捆,放到肩头,走了一段路。到一片树林,一个兄弟吹声口哨,好似鸟叫。林中也响起鸟声,响过三声。庞八才带兄弟过去,停了下来。
轻轻的马蹄声从林中传来,十多辆马车走了出来。兄弟们将货放到车上,轻轻甩一鞭子,将车往大路上赶。
走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快亮了,雾气早就升起。车在一处庄子停下。庞八上前轻拍几下门,门内也拍了几下,庞八才叫兄弟将车拉过来。门轻轻打开,车都拉到庄子里面。
自有人拉车下去,将货卸去。兄弟们将衣服换下,整理好衣装。一个干瘦的中年人与庞八商量着,安排如何将货运出平云县。庄子里靠近邻县,翻过山便过境。庞八便是因此将庄子当做一个重要据点,很多货物经由庄子运出去
正文第七十四章当家难做
初升的太阳透过薄雾,将一道道光芒洒在山头上。山慢慢绿起来,山道旁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枯草间,有些绿芽已经钻出来。靠近山脚的地方,枯草早就被割走,当做柴火。唯有偏僻的地方,还留着厚厚的茅草。
山道被草遮盖,连辨认出来都不容易,更别说走过去。寻常百姓是不会到的,现在却有十多个人走在厚厚的枯草上,而且走得不太费劲。
庞八一伙人卸完货后,便离了庄子。干瘦的中年人给了庞八一千两银票,说是之前一月的进项。庞八往常都只做不大的买卖,一笔收得几百两,一个月做上两三次。除去开销,每个兄弟一个月大概可以拿到五六十两。
银子是不少,不过对于亡命之徒而言,都是过了今天不管明天,一两个月去逍遥快活一次,都要花个精光,有时候还要当家的掏钱。山寨因此没有多少剩余,都未置办下家产。
是该好好打算一番了。庞八心底暗暗想着,觉得有些难。手下的兄弟平日被管得很严,若不让他们好好发泄,定会有二心。今后坐着老二的位置,可以干大买卖,却要分三成给后面的人。但又不能做得多,不可太刺激官府。况且眼下形式严峻,他需将布下的暗钉都动用起来,开销很大。
gu903();转过几道山岭,庞八与众兄弟到一小片林子里歇息,等着后面的兄弟。一路上山来,依旧还隔一段派兄弟埋伏半晌,防备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