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稍微鲜活一些的还是谢殒。
它——跟准确说是祂,祂将谢殒看做唯一接近自己的存在,他在祂面前尚算个人,可他竟然会爱上蝼蚁。
神怎么可以爱上蝼蚁?
天道原本还觉得谢殒有一日会成为威胁到自己的存在,但发现这件事后就彻底轻视起他们。
祂的轻视在今日有了报应,芙嫣竭尽全力与祂一搏,祂力量减弱一半,可芙嫣也没好多少。
她浑身是血的从空中坠落,直直坠向干涸的清池。
往事在脑海中飞快闪动,她看见了六界众生,看见了天地的臣服,也看见了自我生机的衰败,以及……
桃花树下,抬眸望过来的谢殒。
这代表什么?
代表她快不行了吗?
她才刚成年几千年,刚继承帝位没多久,就踩在天道头上作威作福,好像确实过分了些。
芙嫣如轻飘飘的羽毛极速坠落,她想,自己若再不停下可能就要摔死在清池底了。
这样死好像有点丑,她也还不想死。
她已经踩在天道头上了,不趁机去做这个天道之主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做天道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她要奴役天道。
芙嫣苍白的脸上现出几分笑意,她闭上眼,在烈烈风中凝聚最后的力量,吸收天地六界给予她的生机,这是作为天帝的特权。
天道还没能剥夺她这个权利,祂现下有些自顾不暇,因为——
在芙嫣破除祂一半的力量之后,一道金白色的光自漩涡深处朝外漫延,如白泉涤净万恶邪祟一般,将祂仅存的力量一点点吞噬。
灰蒙蒙的洪荒忽然明亮许多,芙嫣本来闭着眼在汇聚力量,突然意识到什么睁开眼,正看到那漩涡被白光涤净消散,乌发白衣,携着天地盈仄而来的谢殒。
是谢殒。
他还活着。
他没死。
芙嫣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明白了。
他没有认命。
在最后的时刻,他还是反抗了天道的旨意。
在她试图找回他的时候,他也在拼尽全力回到她身边。
芙嫣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她不再阻止自己的坠落,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摔在干涸的池底。
事实也正是如此。
眉心银色神纹变为白色的谢殒已然不仅是曾经的身份,他踏破所有的光影碎片,青丝飘荡地奔她而来,周身白雾如他的轻云纱衣,诸天万物都能听到天道破碎易主的声音。
芙嫣坠入了带着谢殒气息的无尽清泉之中。
身上血迹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红衣褪尽,水中温柔的手将她揽入怀中,她身上披上了崭新的红白锦衣。
明明是颜色反差极大的红白二色,在人界甚至是代表着喜丧两个极端的颜色,穿在芙嫣身上却那样合衬。
她在水中睁开眼,眼中是仪神俊秀的新晋天道。
她被他抱在怀中,水光灵动下,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却好像已经道尽了千言万语。
天风撩动池面,波光粼粼里漾起水花,芙嫣和谢殒湿着满头青丝,呼吸着久违的空气凝视彼此,滚烫的手落在谢殒额头,是芙嫣在抚摸他眉心的白色道纹。
“祂是你的了。”她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谢殒半阖长眸,微低头抵着她的颈窝。
他发间脸上不断滴落水珠,芙嫣哈出一口白气,倒不是冷,而是因为她的温度太高,这满池的水都快被她烧开了。
“若没有你,我不可能这样快成功。”
不过几个月没听到他的声音,乍一听竟有些恍惚。
芙嫣在水下扣住他的腰,两人缓缓相拥,彼此的呼吸都有些凌乱。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芙嫣慢悠悠说,“你留下那把神剑帮了大忙。”
没有那样一个载体,她的计划也不会成功。
况且……
她后撤身子,与他四目相对:“若你放弃了,或许不管我做什么也是无用。”
这是芙嫣从不去做的假设。
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这样想过,但不想不代表这种可能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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