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他哪里还敢起什么歹念,面皮都丢到一边。
只见他带起一溜血线,以夫子都看不清身影的速度,惊恐尖叫着遁去。
飞鸿疾电,这位左道强人,转瞬不知落往何处
此一着,宝德算是血本无归。
强敌弹指去一,旁人固然惊悚,甚至更多尚未及反应,可于局势助益甚微。
夫子站定,无意调息,根本就不等第二波攻势到来,直接以己身为圆心,仗剑旋盘,划出一道圆弧。
半透明圆形弧斩直似水波扩散,距离较近除却姬行以扇为盾,“铛”的一声稍阻半筹,即时吐血抛飞出去。
其他但凡弧光斩过,距离近者、八成也正是方才急着出手之人,统统拦腰而断,死状奇惨。
即便距离稍远,只要仍在弧光水平线上,旦有反应不及,立时臂断腿残
“啊”
“魔头狠毒”
此起彼伏的惨叫,谩骂,天空都下起了血雨,伴随着许多秽物,残破内脏器官纷落。
一时间,那昔日温馨小村,莘莘学子、德沛一方的书院,直如屠宰之场
这记另己伤上加伤的强攻,效果奇佳,更寒了敌胆。
夫子此刻,面色愈显苍白,只分毫不为眼前惨状动摇。
他冷冷盯住来人中原本不甚起眼一名老僧,那僧人低眉顺目,宣着佛号。
轰隆
直到此刻,先前阴郁道人发出剑虹瀑布,揉和着山河一扇之威,种种气劲,才猛然砸落十里开外,更把某座突起的山头都削平
巨浪尘埃卷上天空,黑夜里却是看不分明。
周围幸存之人纷纷后退,甚至不少直接落到地上,再也不敢显摆身法,更别提靠近杀人盈野的柳老魔头。
此一来,留在原处的长眉老僧,直接被凸显出来。
那看着古拙的老朽,分明给人以无与伦比威压
厚重沉蕴慈悲
。
“先天”
夫子自战斗开始,头一次启齿,声音却和往日迥异,沙哑刺耳。
那和尚满脸凄苦,又不管许多受伤跌落、甚至不幸摔死的同伴,唯独默默锁定了夫子。
他以极快的速度念了一遍往生咒,这才抬起头来,白眉飘飘。
“柳施主,昔年一别,彼时未能留得住你,老衲甚憾。”
“这些时日,老衲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当日惨死的孤儿寡母,善信良家,总觉得心中有愧。”
“其实当年你所推脱之言,疑点便甚多,可恨老衲师兄慈悲为怀,竟然愿意为你这等魔头一力担保”
“果然,自那后,江湖中再没了你的传说,遑论亲自查明真相。”
“今日再见,施主虽然得以踏入先天,却是完全走上了歧门魔道,天魔断情,可悲、可叹。想来,那些事儿你也无意再辩驳,恶德恶行、恶有恶报、天理迢迢、道魔难容”
老僧冷然盯着夫子,浑浊的双眼,似乎早已看透那副华美皮囊下的肮脏。
他的脸上,悲苦之色渐渐变成杀意,目光凛冽。
有些人,所为之事,就连魔神都唾弃,佛祖也要愤懑
“嘿”
夫子冷笑,木然的表情似乎有些松动,环顾四周,却见天上地下,数十名高手星罗棋布将他包围。一些人诚然满脸恨意,更多,却是赤裸裸的贪欲
“止研和尚,想不到,连你会也贪图天机宝篆。”
老僧一愣,杀气为之一滞,不禁低喧佛号。贪欲乃是佛家最大原罪之一,即便是名传天下的高僧,这时禁不住自省
就在止研低头刹那,夫子已经从原地消失,整个化成一道流光朝着似是愣住的老僧掠去。
掠阵者惊呼四起,只他们看到却并非慈悲老僧中计、血溅当场。
“铛”的一声。
一口不知何来的金钵,直接散射出一道恢宏光柱,罩住了烂银锋芒
“阿弥陀佛”
老僧猛然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中自有十分清澈,哪里见得半点动摇
。
“操”
砰
白虹掠过,血光四溅,一匹晚归觅食的铁狼整个被劈成两爿。
柳毅以极快的身法穿梭密林之中,仅仅带起些微沙沙响动,似乎连流风都极好的驾驭,不致弄出太大动静。
不得不说,他虽然于武道煅体上天赋缺缺,可在其他方面,绝对算得触类旁通。
晓是他再怎么满意平时苦练身法,这时也不禁烦躁,爆了句粗口。
冷静、冷血、冷心,这些自小夫子灌输给他的东西,此刻仿佛失去了昔日作用。
一瞬间的起落,刹那丢下的太多,并不仅仅主观上可以接受,客观就不会造成半点妨碍。
柳毅速度极快,分毫不逊于虎豹走兽,可他终归只是筑基期煅体武者,除却一知半解的真元修为,其他内力什么的,是丁点也无。
充其量,他现在不过三流高手一个,哪怕比寻常江湖散人强得多,哪怕三流也已经超出了凡夫之类。
三流终归只是三流,就算卯足了劲儿跑,盏茶功夫,他仍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声震天的轰鸣
额间渐渐沁出汗水,脸色苍白的柳毅,只觉心灵亦无比疲累。
他甚至不清楚来敌多少、敌人实力几何。
原本对夫子盲目信心,也随着时间流逝、理智判断,随着那一次次仿佛势均力敌的碰撞,淡了下来。
这些年来,他对夫子感情,此刻记挂,远比自己认可要来得多。当然,夫子终究更像严师、而非慈父,是以在他心中,倒也不见得产生类似为对方舍生的冲动。
也许夫子有意将他培养如此,也许心头梦魇从未挥去,又或者,一些更深邃的东西在阻止他把心扉敞开。这不重要,这些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恍若茫然。
茫然,那才最为可怕,比起能够预料的冲动和疯狂更为可怕。
柳毅跑着跑着,渐渐停住了步伐,轻轻喘息。
抬头,仰望彼时蒙上雾影的月,柳毅绝然回首,复往小村赶去
他当然不会自大到想去救夫子,凭他的修为,怎样抛洒热血,冲动奋勇,都只能是累赘。
这时,他脑海中仅仅映出了一张不久前离去的胖脸,一副温润书生握着竹卷授业解惑的画面
这些画面,刚刚映入眼帘,就被他刻意遗忘。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这,总不该是无力的借口
假如一面去鄙夷伪善,一面却又为美好彷徨,那么,不若弃恶。
好人当然是不会有好报的,这天,早瞎了眼。
夫子如是说,常家村的老人如是说,他脑海中莫名的声音也这样说。
柳毅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甚至偶尔自嘲卑鄙。他回头,不像常磐抱着救人的心思,秉承善念。
gu903();他回头,仅仅想要站得远远、看清究竟是什么人把他驱赶如同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