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长老拂须笑着,实际一直在关注着阙月的情绪波动。
紫衣少女听到一些不敬的话,彷如直言她先前举措不妥,倒是不怒反喜。
她已然认定这少年是再见他的关键,哪里容得被人戳破希望。
那位胆子最大的长老,感受着阙月的喜意,不禁松了口气。
其他几位,则有些懊恼被人抢了先。
要说阙月在自己人面前,很少伪装情绪,实是她修为参天,天赋动地,哪里用得着伪装
就像喋血怀疑的,真正上位者,若非形式压迫、重担加身,喜怒不形于色已经没有意义。
喜就是喜,怒就是怒。怒了就要别人战栗、迁就。喜了就要别人分享、拍马。这才是潇洒的上位者,以其力压一切,活的自在。
长空子沉吟了片刻,终是顾不得兄弟情谊,狠狠踩踏喋血颜面。
“最重要的是,玄元宗不可能无的放矢,尤其太一真人的陨落做不得假,那可是众目睽睽,且事过不久就传出星君降世的消息”
“有所疑,三人具被网罗。不是这天赋最好的少年,莫非是那纨绔子弟,还是抱着红尘,不肯入玄门的胖子”
“道兄疑者,无非此子心性,怎料便是真且看他三月伪装,今日长吁短叹,焉知不是做给我等看若这少年早知我等行径,岂知那层惟妙惟肖的伪装,本身不是另一番欺骗”
这话说的,就有些玄乎了,不愧是真境高手,思维就是要比旁人迅捷。
喋血本来有着私心,这时无言以对。
阙月直言称善。
更是让他难以反驳。
又有一人道:“诸位难道不曾发现,这少年每日总有片刻愣神,像是神游,又像是在和某个存在交流”
这人观察更加细微,这时也顾不得其他,只想将这少年描绘的玄乎,博取阙月欢心。
果然,他这一说,连喋血都开始思忖。
倒是其他极为嫡传长老,满口赞叹,实际脑子里不知如何忖度。
发个呆也能被说成神游,和莫名存在交流,这人实在能扯。
不过这小子也是,天天发呆,不知腻歪。
阙月微眯的双眼猛的射出两道精光,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随即掩去。
巨型荧幕渐渐黯淡,一阵香风抚起,紫电已然消失在这片空间。
“邢云子此言甚妙,长空子说的也不错。尔等自持我云牌,去功德殿换取功绩吧。”
荧光未散,随后答话二人满脸喜意,其余两位则遗憾的摇着头,唯独喋血,满脸颓丧。
邢云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安慰。
功德,是所有二三代弟子、除开当代掌门,都必须额定完成的任务。
初代长老,虽然无此限定,然而功德于他们,才真叫珍贵。
只有熬到那时,曾经积累的功德才能自主换取法宝灵丹、宝地华殿。甚至一些与长老关系较好的弟子,本就会付出几倍的功德,来提前享受这种待遇。前提是这些弟子本来有足够富余的功德点数。
长老们其实很少接任务,耗时多、回报少。他们每年有着额定的功德奖励,等若世俗俸禄。对于某些结成党派的长老,更高层的赏赐则是另一部分回馈。比如这几位,比如亲近掌门的那几位,比如
。
柳毅醒来,第一眼看到便是坐在榻边,凝望着自己的紫衣少女。
这少女往往以凄艳一面示人,这时披着紫色华袍,更显雍容娇弱,惹人怜爱。
柳毅哪里敢怜爱这位,心底一惊,随即唤来零,这才缓缓起身。
零自然是一直护着他本源的,他只怕面对着这等高人中的高人,一个疏忽,灰飞烟灭,适才再次提醒。
引导者懒洋洋的答话令他心头直恨,可惜少年终究不得不硬着头皮笑面阙月。
阙月盯着他似笑非笑,只等少年坐起,便将身子移的更近,弄得柳毅不好乱动。
“小家伙,你很怕我”
略显暧昧的姿势,半点都不暧昧的话,事实上,柳毅能够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分明隔着道屏障。
显然这位很是洁身自好,若自己真有点心思,下场必然凄惨。
柳毅可不是花痴情圣,是以想了想,毫不犹豫道:“很怕”
阙月咯咯娇笑,而后直起身子,不再为难他。
“你怕我怕我年纪太大像个老妖婆”
修行之人不讲年月,事实上,若以身体机能论,阙月绝对比红尘妙龄少女更完美。时间在她身上似未留下过多痕迹,平添许多风韵。
修真之士并非永葆青春,亦如那些长老,已是中年人模样。
这只能说明,要么阙月曾经服食过逆天的灵药,要么她身为人类的血脉本就不纯,要么她得道极早,不足弱冠就破入真境。
不拘如何,从她的外表、心性,或许偶尔当得“妖”字,绝对不能说老。
这是一个诱人的尤物。
柳毅如是判断着,目光纯净,没有分毫淫亵。
“不是。”
如是说着,在此前,他甚至根本未曾特别在意阙月的年龄、体态、或者样貌。
他并非性冷淡,实懂得轻重缓急,极能克制欲望。
阙月听着,不以为意,收敛起笑意。
“那你,在怕什么呢”
吐气如兰,软软耳语。
柳毅起身,先是整了整衣袍,而后离开床榻远远。
阙月则直接占了雀巢,毫不客气。
在那紫衣少女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柳毅认真道。
“我怕你,只因为不懂你。根本原因,还是由于你太强。若你要害我,暂时的我,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
柳毅直言,少女只听了他前半句,就失了神,根本没有听清言下真意。
第六十四章传道
我怕你,因为不懂你
曾几何时,在那清风皓月下,在那忘川秋水旁,在那天涯海阁中,在那临渊盼鱼地。
这句话,是对他说着,还是他曾说着
有些模糊的记忆觉醒,很快又淡去。
蓝色幽光中,紫衣少女状若恍惚,随即清醒,唯余叹息。
“柳毅小家伙,你叫柳毅对吧”
柳毅点了点头,不知道这话究竟对她有何特别,这时只好离得更远。
阙月也不着恼,朝着柳毅招了招手。
少年无奈,只得又梗着脖子坐回她身边,两人倒是换了个姿势。
阙月温柔的笑着,抚摸着少年长发,柳毅只觉浑身肌肉僵硬,好似虎爪下连哆嗦都不敢的白兔。
意态若少女窈窕的阙月,也不管柳毅如何做想,只是轻轻叹息着。
“柳毅、柳毅。”
如是呢喃了两遍,她复又盯着少年,轻语:
“还真是奇怪的名字。”
少年坐着冰床,寒意却是从脊梁骨往下钻。
“奇、奇怪怎么、怎么奇怪”
倔强的反问,他并不觉得这时的害怕可耻,不害怕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