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言本来挑了一个树下的长椅,正好能坐下四个人,本来安安生生地等着烟火表演开始就行,季圆却临时又想去买鸡蛋仔。
季书言上下扫了眼季圆那并不圆润的小肚子,十分怀疑里头装了个次元袋,也不胖啊,怎么这么能吃。
他疲惫地挥了挥手,“去吧。”
季圆便哒哒哒地跑了,旁边还跟了个庄程君,说是陪他去。
长椅上只剩下季书言和段执两个人。
原本季圆和庄程君在的时候还不觉得,他俩一走,段执就坐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季书言总觉得空气都变得焦灼了起来。
他安慰自己,没关系,季圆马上就回来了。
但一直到烟火开始,季圆都无影无踪,天边都已经炸开第一朵烟花了,季书言才收到了季圆的短信。
“舅舅,甜品店观赏角度也不错,我跟庄学长就不回来了,直接在这儿边吃边看了。”
后面还发了一个小狗摇尾巴的表情包。
季书言:“.……”
他盯着那摇来摇去的小狗屁股,十分想把季圆拎过来揍一顿。
段执注意到了季书言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烟火表演已经开始了,围观的游客们逐渐骚动起来,不少人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话声和欢呼声也变大了。
季书言不得不往段执那里靠近了一点,“季圆说他不回来了,就我们两个看了。”
段执一怔,显然也是没有想到。
天边的烟火不断炸开,颜色绚丽,金色银色粉色交织在一起,在天上开出了一朵朵芍药。
两个人没再说话,抬头望着不远处的表演。
季书言并没有怎么看过烟火表演,在他的认知里,这种浪漫的氛围只适合情侣,或者还处在暧昧期的男女,无数电影电视剧里,男女主一起望着外面炸开的烟火,总会发生点浪漫的事情。
如今他坐在树下观赏烟火,身边坐的人却是段执。
他忍不住转过头,往旁边看了一眼,烟火下,段执的眼睛似乎格外漂亮,本就是偏浅的琥珀色,映着璀璨的烟火,几乎像丝绒上珍藏着的昂贵宝石。
他的嘴唇也很漂亮,薄而柔软,笑起来的时候尤为性感,像是等着人去吻。
季书言以前误以为他浪荡,跟他这张脸也分不开关系,实在是太招桃花了,看一眼都觉得心驰神荡。
季书言笑了笑,心想自己也是找理由开脱,明明他这就是偏见,但他又想,如果不是喜欢上他,段执本来应该会拥有一段两情相悦,更为美好的恋爱吧。
谁会拒绝这样一个男生呢。
热忱,真挚,还怀着一腔的真心。
应该有一个正当龄的男孩子来牵段执的手,跟他一起坐在树下看烟花,而不是他这个已经三十几岁的男人。
他什么也给不了段执。
年轻,爱情,真诚,他一样也没有。
大概是他目光停留了太久,段执转过了头,有点奇怪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季书言摇了摇头,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但他看着段执,又问,“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季书言犹豫了下,“你说你跟我第一次见面是相城高铁站,你从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可是为什么我想了很久,都没有印象。”
这是段执跟他告白时候说的,他当时并没有追问,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但他这两天仔细思量,却始终想不起来,以至于他怀疑段执认错人了。
他又问,“你怎么确定那是我呢,会不会……你根本就是喜欢错人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口颤了一下。
但段执很快摇了摇头。
“我没有记错,”段执肯定道,“那天我有点低血糖,坐在出口处的长椅上,来来回回只有你注意到了我,摸了下我的额头看我是不是发烧,又给了我一盒糖,还有伞,说外面下雨,不要淋湿了。我还记得你那天穿的是驼色的大衣。”
那时候他才十八岁,正是讨人嫌的年纪,对什么都很不耐烦,可是季书言站在他面前,却像是泄下了一道天光,突然照亮了周围。
他还不知道那就是怦然心动,人群里一别,他再没有见过季书言。
本来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重逢了,只能成为遗憾,可是在一个偶尔的春天,他跟着季圆回了家,在那座绿意葱茏的小别墅里,见到了正从楼上下来的季书言。
“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去你家有多高兴,”段执对季书言笑了笑,“我也想过,我对你会不会只是一时的迷恋,也许那并非爱,可是跟你相处的这半年,我非但没有清醒,反而一闭眼脑海里都是你,我有好多事想跟你做,我甚至……”
想过跟你过后半生。
这一句话段执没有说。
太沉重又太草率了,他才二十岁,情窦初开,对季书言这样的人来说,他的余生又算得了什么。
季书言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又换来了段执这样的剖白。
他呆呆地看着段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