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涸的白融入了棕褐色的水里,无影无踪。
蔺绥趴在浴桶旁,蹙眉避开了胸口那块地方。
清洗完身体后,蔺绥又将刚刚穿的衣服按进了水里,看着痕迹溶解。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离早朝的时间也不远了。
蔺绥按了按有些闷痛的太阳穴,穿上龙袍准备上朝。
底下的朝臣谁也不知道今早这里曾发生过一起荒唐□□,照常晨述,汇报情况。
他们说话有些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原因无外乎其他,实在是今日天子的脸色有些差,他们没有抬头都感觉到了那种如有实质的仿佛黑云压城的压迫力。
各位朝臣汇报的速度越发简短,本来有想要进言劝皇帝广纳后宫的大臣们打消了念头,安静地站在一群人里。
蔺绥听着
大燕的北方是一片沙漠,接壤戎族,戎族人是马背上长大的,个个骁勇善战,时不时骚扰一下边关,每隔几年就要抢一次,已经是常态了。
先皇在位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状态,只要求防守,并不进攻,但蔺绥可不惯着他们,给燕秦下了命令,哪怕是戎族的一株草生长到了大燕边境里,都要把多余的部分给拔掉。
燕秦向来很听他的话,在漠北的防御战里连连告捷,甚至追出去二十里地,拔掉了戎族的一个驻扎地,十分振奋军心。
大臣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都是喜气洋洋,却见天子的神色更冷淡了些。
“秦王擅自行动,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难以为帅,传令下去,命毛玉秋为帅,降秦王为副帅。”
这番言论,底下的朝臣们都呆了一下,各有心思。
大家知晓这是皇帝有意打压秦王的表现,可这个时机不太妥当,而且太容易让人寒心了。
毛老将军倒是没想那么多,他着急的是别的事情,立刻出列。
“陛下,临阵换将乃是大忌,此举会动摇军心,万万不可啊!”
毛老将军着急并非全然为了秦王,而是因为这毛玉秋是他的孙子。
自家人自己了解,毛老将军知道孙子的能力根本就难当大任,打些小战役还行,守卫国土边疆,面临凶狠的戎族,那是万万没有匹敌之力的,所以他非常希望皇帝能收回成命。
“不是已经打完了么,秦王都追出二十里地,那戎族断然不敢再犯,毛家满门将才,有何可担心的?”
蔺绥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
薛定春也出列,不甚赞同地进言。
薛定春不明白,如果皇帝要打压秦王,大可不派他外任,为何又要用,又不安抚,这不是在给自己找事么,一点也不像陛下往日的作风。
“朕心意已决,让毛将军即日启程,行了,今天就到这里。”
蔺绥的眼眸在每个人脸上扫视了一番,那些还想进言的见状也只能忍住那颗心,在太监的‘退朝’声里,恭送天子。
下朝后,蔺绥下御书房很快接到了蔺大人求见的消息。
“陛下,换将一事,是否还需再斟酌一二?”
“那毛小将军着实……经验资历尚浅了些,听闻行军打仗这方面,有些固执己见。”
蔺大人的措辞很委婉,但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毛玉秋这人不行。
蔺绥哪里会不知道毛玉秋是什么德行,相反,他比毛老将军和蔺大人还要了解,这可是他精挑细选的人。
毛玉秋此人,就是好竹出歹笋的典型。
毛家满门忠烈,唯独毛玉秋,他是个卖国贼。
原书里,在作战时,他对上戎族疏忽大意犯蠢被擒,为了保住小命,主动提出用边防图交换,更是在战役里做猪队友,最后被燕秦一剑斩了头颅。
当燕秦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一定以为他是在报复昨天的事情,但他所想并非如此。
他确实是要用毛玉秋来膈应人,但膈应的可不只是燕秦,而是边关将领以及生活在那里的民众。
到时候天子一定失民心,他们拥趸谁毋庸置疑。
“不必多言,朕的决定,不会改变。”
蔺大人也不客套了,跪地继续谏言:“陛下此举定会有失民心,若是想要打压秦王大可找人牵制,譬如赐婚…………”
蔺大人觉得搞针对可以,但完全不用这么明显,明明有的是办法,而且秦王那么听话,何必要用这种手段,完全可以给他几个女人来控制他。
他话还没说完,一杯热茶砸在了他面前,让他浑身一颤。
“外祖,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蔺绥眼里的冷意噬人,给燕秦赐婚那才是真正恶心燕秦的办法,可蔺绥不会做这种事,因为这种举动也会很恶心他自己。
蔺绥不想让燕秦产生不如任何人的想法,蔺绥可以用各种办法侮辱燕秦,踩着他的脸掐着他的脖子告诉燕秦他是自己的狗,但绝不会用旁人来刺激燕秦。
他不会故意和别人亲近让燕秦嫉妒,燕秦的心眼比针眼还小,无意的接触就能让燕秦气的不行,要是有意的燕秦不知道会失控成什么样。
同样,他也不会让别人靠近燕秦,他担心自己失控,到时候场面才是真的崩坏。
蔺大人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告罪,而是继续说:“秦王如今在民间口碑甚好,甚至有安定王之称,陛下请务必慎重。”
天子这一两年派秦王平匪患,秦王巡访时还会杀奸臣,管理当地情况,在民间已有威望,打油诗甚至给秦王起了个‘安定王’的称号,言曰秦王所至,一切安定。
漠北更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秦王用兵如神连连战事告捷,当地早就在只知秦王不知天子了。
蔺大人心知皇帝猜忌的原因不过就是忌惮秦王,加上他的非皇室血统的秘密,可这样要么就行安抚之策,要么就不任用派往贫寒之地,何苦要如此。
蔺大人苦口婆心:“陛下,此举是在逼秦王反啊!”
天子冷哼:“他敢反?蔺卿,想来你这一生忧思过多,杞人忧天了。”
蔺绥面上油盐不进,在低头的那一刹那唇角微扬。
他要的就是燕秦反!
按照燕秦如今的性子,怕是只要他不娶妻不赐婚就能一直眼巴巴守着,哪怕燕秦夺权了也一定不会称帝,而是让他好好的做皇帝。
蔺绥要的结果不是这样,他要给燕秦制造挫折和磨难,便不会将这江山拱手让人,要知道这一次的主线,就是燕秦夺权登临帝位,平定天下。
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同样如此,君逼臣反,臣不想反也得反。
蔺绥早就为燕秦铺好了路,看着他饱受痛苦的抵达光明的尽头。
蔺大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天子抬手。
“以卵投石,尽天下之卵,其石犹是也,不可毁也。”
这句话出自《墨子》,以卵击石,哪怕用尽了天底下所有的鸡蛋,石头还是石头。
蔺大人看着眼前帝王的狂傲自信,终究未再言语。
蔺大人离开后,毛老将军又来了,蔺绥没和他说几句,把他请出去了。
扶疏带人进来清理了御书房破碎茶盏的残骸,收拾好地面,奉上新茶后,又安静离开了。
蔺绥坐在椅子上看着奏折,听见了脑海里系统的叹气。
它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其实系统也不明白,为什么蔺绥能把任务完成的又奇怪又成功,明明按照人设来了,但结果又和它想象的不一样。
gu903();它有时候会觉得这个狐狸精真的蛮喜欢气运之子,但又觉得自己是被狐狸精给迷惑了,他分明那么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