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法确认哪条线路更好的时候,全ALL当然是最明智的选择,问题是,他们有这么多钱吗?更重要的是,人手够吗?
实验室选项目可不是过家家,哪边都是动辄几千万的资金投入,就连资金雄厚的跨国大企业,面对全ALL这个选项的时候也要迟疑很久。
井熙露出一口大白牙:“钱没问题,人也是够的,如果你愿意加入,可以直接领一个PC项目组。”
伺服电机和单片机井熙都已经找到了不错的领衔人选,就差PC平台了。
在国内,DAWN对人才的吸引力已经属于巨无霸级别的了——远超于同侪的工资和福利待遇,充足的经费,更重要的是源源不绝的成果,让这家实验室简直成了研究员的伊甸园,当然,没有编制确实有点不足,但是他们直接就能分房子!
一套京城的房子,比起编制也差不到哪里去。
伺服电机这一块,井熙拉了一个北方大学的讲师过来,这人看着瘦瘦弱弱不太说话,也没有留学经历,但是井熙却知道,这位后来拿到了长江学者的头衔,也算是一头大牛的胚子。
单片机那边也是哄了一个留学生回来,若干年后,这人将作为单片机专家回国创业,成就同样不低。
当然,要是论起履历和日后的成就,显而易见还是兰洪波更叫井熙看好。
“你要是愿意的话,我还希望你能承担起实验室副主任的职责,我虽然是主任,但是在数控机床方面所学不深,也只能帮着找找经费,拉拉人而已,实验室上正轨以后,我绝大多数精力还是会放在光电实验室。”井熙说。
兰洪波又是一愣。
要说纳头便拜,那肯定是夸张了,但是兰洪波心里不是没有触动。
虽然跟导师的实验室还有差距,但是即便放在世界范围内,这间实验室的规模都不能说小了。
而成为一间大型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对任何一个有志向的研究员而言,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兰洪波毕竟是个谨慎人,虽然同意的话都到嘴边了,他还是勉强忍住,一转话锋:“我……还需要考虑考虑。”
兰洪波家里条件一般,而来回的机票实在是一笔大钱,所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国了。
如果不是因为DAWN主动给他报销来回的费用,即便在实验室里他已经能够领到不菲的补助,说不定还是要等拿到稳定的年薪以后,才舍得花这笔钱。
所以,离开DAWN以后,兰洪波首先就是回了一趟老家。
兰洪波勉强算是京城人,虽然家在京郊,离市中心有百来公里远,是一处日渐没落的老厂区。
对儿子的突然回来,家里的老人有欢喜,可更多的还是惊讶和担心。
好端端在国外赚大钱的儿子,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两个弟妹却没有这九转的心思,开开心心就往哥哥身上扑,顺便去看哥哥给他们带回来的洋玩意。
兰洪波素来就是家里的骄傲,从小时候的名列前茅,到后来去国外赚外汇,都是家里和亲朋好友的谈资,兰洪波的父亲是个老派人,最得意的一点就是,自己儿子可不是在外头洗盘子的,这孩子是去搞研究赚钱,是正正经经的科学家。
可是听说他想回国,第一时间高兴的,也是他的老父亲。
“回来好回来好,我早想叫你回来搞建设,又怕耽误你的前程。”饭桌上,老父亲端着酒杯,听到兰洪波的话先是一愣,把酒液直接倒进嘴里,脸旋即红起来,“你们那些弯弯道道的东西我也不懂,但是在国内,总比给那些洋玩意卑躬屈膝的好!”
兰洪波的母亲心思细腻,马上问儿子,在外头是不是受委屈了。
“在别人的地方哪能不受委屈的,”他父亲哼了一声,用力把酒杯砸在桌子上,“毕竟外头不是家里,当年老子也是打过仗的,知道那些玩意的心思,他们哪可能把咱们当自己人!”
兰洪波的母亲轻轻打了丈夫一下:“你这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现在可不时兴说这些。”
他父亲不屑:“真当不说就没有了?”
这话题便就此打住,不再提了。
兰洪波的母亲又问儿子在国内找到合适的工作没有,即便是工资低些也不怕的,他以前寄回来的钱家里都存着没怎么动,这两年厂里效益虽然差些,但总还有两份工资发着。
明明说着寻常的事情,兰洪波的眼眶却不由自主红了,他用袖子擦擦眼睛:“我工作已经联系好了,收入比以前还高了不少,不用担心钱的事情。”
到了晚上,兰洪波的父母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暗藏的担心终于露了出来:“洪波向来是个要强人,上次打电话的时候还说准备留在他导师那里的,现在突然回来,该是受了多大的委曲!”
“受了委曲他也不会说,家里钱总够用,他又有本事,总不会太差的。”兰洪波的父亲宽慰妻子。
“就是不知道其他亲戚会怎么说……”兰洪波的母亲又叹。
这年月,出国的都是本事人,从国外回来,可就显得没什么本事了。
“管别人说什么屁话!”他父亲炮仗一样冲,“以前也没见他们少说过风凉话,有些东西,总是不乐见别人家好的。”
他父亲说的其实就是兰洪波大姨,这个妇人嘴巴碎且毒,三天两头搬弄是非,而且谁都必然比不上她们家,别人家孩子成绩差了,就假模假样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成为街溜子,可要是成绩好了,比如兰洪波,又说他以后肯定留在国外不会回来,二老辛辛苦苦一辈子,可别养出个白眼狼来。
总归嘴里没有一句好话。
果不其然,又过了半个月,兰洪波大姨终于听到消息,知道兰家最出息那个小子,灰溜溜从国外回来了。
“他突然跑回来,可别是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她坐在堂屋里,大惊小怪的叫,“我听说国外管得可严了,一点点事情都要坐牢的,洪波辛辛苦苦读几年书,可别反而留下案底了!”
就算知道这是个什么人,兰洪波的母亲也被她说得心惊胆战的:“怎么会,我们家洪波最是个老实人,从来不会做那些事。”
“要不然他怎么说回来就回来了,国内才能挣几个钱!”他大姨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挥斥方遒,激动得像一个刚烧开的茶壶,“如今厂里效益都不好,就算是总工,我听说也发不出奖金了,去学校当老师也没几个钱,自己的嚼用都赚不到,更不用提攒钱娶媳妇了。”
说到这个,她脸上马上得意起来:“我那时候就说了,辛辛苦苦供孩子读这么多年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我家大儿早早出来做生意,他今年可接了一个大活,一进一出,怕不能上万!一年收入可不要上好几万呢!”
这几年物价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但是万元户,依然是个叫人称羡的名号。
“你儿子要是找不到合意的活,我就帮你们去问问洪波他哥,他现在手上这个活说是正缺人呢,”他大姨继续得意的滔滔不绝,“能不能用我也不敢保证,不过我记得洪波是搞机器的吧,我儿子做建筑,倒也算对口。”
兰洪波的父亲听得不耐,正想开口赶人的时候,忽然他小女儿几步窜上楼,大声说:“哥回来了,还开回来一辆好漂亮的小汽车!说那车子以后就是咱们家的了呢!”
所有人一愣,忙下楼去看。
这年代,小汽车还是地地道道的奢侈品,一辆解放汽车都要六七万,上海小汽车更贵,要□□万块,但是这时候停在楼下的,却是辆正经的进口货,别说一般人了,绝大多数单位都买不到,这车贵还是其次,它可是要花外汇的!
兰洪波的大姨陡然一下睁大了眼睛,盯着那辆小汽车光滑的漆面就移不开目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