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 12(1 / 2)

息夫人 青木源 2393 字 2023-10-10

头瞧着父亲,问道:“你是我父亲吗”

子林哪里忍得住,他涕泪交加点头默认,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伸出双手紧紧地抱着孩子。

小妫翟被父亲抱得太紧,实在难以适应,她扭过头来看看鲁姬,又瞧瞧不再欢笑的陈完,又看着泣不成声的子林,头一回觉得大人们的世界真是太复杂,惊问:“你们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子林才松开箍紧的双臂,指着陈完对女儿介绍:“这是你敬仲陈完字敬仲叔叔。”

妫翟不太喜欢父母这样阴沉沉的相处,但是对于陈完这样的阳光青年却极愿意亲近。

看到鲁姬和妫翟都来了,女儿的到来还让子林这般欢喜,陈完说:“堂兄,你回去吧。”子林听了愣住了:“回去”陈完说:“是的,堂兄,你回去吧,真君子可避祸不可避世,你身为王裔,肩负着延绵祖先福泽的重任,岂可因儿女情长而废弛芦馆可常来,家散了就再没有了。”陈完想起自己的身世,不免有些伤感,叹道:“你可知今日你与翟儿相见,我多替你欣慰,不像我这样凄苦一人。”

子林望着妫翟叹息一声,是的,几年过去,不曾想我的翟儿出落得这般精灵,也算是上苍对我的恩典吧。他激动地牵着孩子,跟着鲁姬回府了。

回到府邸已是深夜,鲁姬没有想过叨扰子林,也没有想过子林会愿意回家,所以不曾令人安排寝室。妫翟的到来,让他们很自然地一起坐在卧榻上,妫翟依偎着鲁姬,把玩着父亲腰带上垂下的玉璧,极为开心,却又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今日兴奋过多,现在依偎在爹娘身边一放松,不多时就睡着了。

盼望相见,可是真正见面了,却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子林说,孩子睡了,我去书房坐坐。鲁姬苦笑,一切都是命吧。她命侍女把睡着的妫翟送去椒兰殿,自己则穿戴整齐,静静地躺在床上,喝下了一碗甜软的羹汤,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万事皆休,她这一辈子等得太辛苦,挨不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就此了结,倒也无牵无挂,无所遗憾了。

当妫翟睁开蒙眬的睡眼,想再去母亲怀里撒娇,却发现静若嬷嬷站在床头。所有的人都庄严肃穆,甚至有些还在低低啜泣。她很困惑:“这是怎么回事”静若嬷嬷这回没有像往常一样有问必答,而是给她穿上了素白的麻衣,牵着她的手坐上了马车。

下车来,她就到了自己的家里,大门上挂着醒目的白幡,呼号之声一阵阵传来。她有些明白,又些不明白,可是静若嬷嬷怎么也不肯回答。她只能往前走,一直看到一个蒙着白布的人躺在了堂中的苇席上,脚边点着幽暗的油灯。所有的人都匍匐在地,呜咽哭泣。

她愣愣地看了一圈,挣脱静若的手,冲进里间,好奇地揭开白布,鲁姬乌黑发青的脸袒露在空气中。妫翟惊得尖叫,吓得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嘴里直唤着:“娘亲娘亲”然后就晕了过去,灵堂乱作了一团。

子林面无表情,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儿,他这一生没有给予鲁姬什么,唯有这庄严体面的丧礼了。

世妇大丧,杵臼带着妻妾俱来吊唁,他的一众子女都来行礼。或许是对当日“谋逆”罪名的愧疚,连厉公子跃也亲自来吊丧表示关怀。子林对着络绎不绝的朝臣们敷衍客套,心里却很清醒异常:他不入仕的这些年,杵臼扶植了不少亲信,那元良竟升迁至下大夫了。

丧礼毕,子林不再回芦馆,而是把孩子从椒兰殿接回来抚养。陈曹夫人虽不舍得,却也可怜子林,就同意了。只一条,陈曹夫人绝不许任何人提起狄英半个字。

子林带着对狄英的追思,请来辕涛涂教女儿骑马舞剑,又让陈完教习女儿识字断文、抚琴操曲。闲来无事时,父女俩野外疯跑,甚至爬上树玩得满头大汗也不计较。妫翟的野性被礼仪压制太久,忽然得以释放,简直如鱼得水,很快就忘了鲁姬去世的悲伤。妫翟天分极高,很快就能读懂族中兄长们难以读懂的书文,对于叔叔陈完与父亲议论的诸侯之事也听得津津有味。

子林满足于这样安静快乐的生活,谁料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厉公忽然得了暴病卧床不起,侍奉厉公的太子也失足溺毙。

整个宛丘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氛,子林为兄长亲自守灵时,权臣们在灵堂上开始喋喋不休地讨论王储事宜。元良下大夫说:“厉公一死,只剩子林和杵臼弟兄两人了,厉公十年之约尚未履行完,该是谁当朝”杵臼对子林说:“是啊,三哥,你觉得下面怎么办我陈国不能一日无主啊”

子林披着缟素,厌恶极了弟弟杵臼和那群辅臣的伪善面孔。他实在有点不明白弟弟的心态,若想做国主,何必整日阳奉阴违想着名利双收呢陈国虚伪狡诈的政治风气,什么时候是个头所谓王权富贵,到头来不过是一具枯骨,何以那些人总要争得头破血流。他虽然远离了纷争,却没有耳目闭塞,对于外间诸侯的形势了如指掌。楚子自立以来,拥兵数十万,力争淮汉的把控权,虽兵败罗国却也拿下了汉东;齐鲁依然强势,宋国也野心勃勃。这些诸侯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没有王位争夺的风险,而是没有像陈国这样在夺位问题上反复纠缠,怯于外争,勇于内斗。如果陈国再不息内乱,恐怕要与郑国的遭遇无异自从郑世子姬突被废长立幼流亡蔡、宋以来,这一场内耗已经将郑庄公苦心积攒的霸业损耗不小。

他说:“既然十年之约未满,那就应该让十年之约履行下去。让先王之子由季为王。”杵臼连连说是,应该如此。

新君继位,杵臼为太宰,元良为中大夫,御旨请子林恢复上大夫职位,子林婉拒,只想过逍遥安然的生活。

岂料世子由季却也跟父兄一样是个无福之人,仅仅上位半月便惊风发作,高烧不止,最后成了个痴呆儿。

当浩荡的仪仗队蜂拥而至,子林府中所有人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大事。子林与陈完正在院子里为妫翟制琴,宁静被这喧闹搅扰。原来,是杵臼带着新任太史上门请子林接任王位。

子林慢慢起身,扫落满身木屑,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早已停在杀陈佗的路上,何来今日的谦恭杵臼一向意气风发,穿戴奢华,举手投足间尽显派头,今日却奇怪不已,只穿着素简的衣裳,带着最普通的头冠,就这样弓着身子对子林行大礼,身后的百官退得远远的。

陈完愕然,赶紧避让,但被子林捉住手。子林上前扶起杵臼,心里泛起了冷笑,杵臼这不是请他,而是来震慑他的。

“太宰大礼,子林生受。只恐诸位走错地方,这里只有国人,无有王者。”子林心里暗想,杵臼既然要这过场,那就给足了他便是,接着又道,“太宰辅佐先王数年,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又身为王裔,乃先君桓公之子,可堪国之重任。”

杵臼惊讶不已,没想到闲云野鹤的哥哥对他的心事猜得分毫不差。他知道朝中还有些厉公旧部提出了“十年之约”,一朝一夕不能尽除,现在只能如约请子林继位。子林必定谦让不干,这正合杵臼心意。

杵臼正要谢哥哥,不料陈曹夫人半路杀出来。

“长幼有序,自古人伦。林儿年长,行事稳妥,且有当日十年之约,本该继任,众卿以为如何”陈曹夫人自那一年杵臼在朝堂上对冉酉与子林落井下石之后,对小儿子的好感一落千丈。

“回桓公夫人,公子林贤名国人皆知,只是他如今膝下只有一女,子嗣上”元良正要说子林子嗣薄弱,陈曹夫人冷眼一扫,吓得元良退回半步。她稳坐步辇上,横眉怒斥:“素闻元良大人心细如发,须臾小事断然也瞒不过你的眼睛,只是今日却怎么失了好名声。公子林虽只有一女,但正直盛年,难道依你之言他断然无后吗好忠心的臣子,这样诅咒王裔”

“臣下不敢”元良噤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