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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算了算,到这年底,应兰风离京正好儿是六年时光。
应怀真本想先去告诉李贤淑,不料见吉祥来嚷,便知道李贤淑必然是也听闻了,一时顾不上跟竹先生说话,忙要跟吉祥去前面,走了两步,又忙折回屋里来,屈膝向着竹先生行了个礼,道:“先生请恕我先失陪了。”
竹先生呵呵一笑,道:“去罢去罢。”应怀真心喜非常,便忙同吉祥去了。
等她们去了,竹先生回头看了张烨一眼,道:“好徒儿,我们也回去罢。”
张烨便说道:“为什么不叫我跟怀真说?又不是不可告人的事儿,那唐侍郎竟疑心她是个妖精神仙一类……岂不好笑?怀真好端端一个人罢了,亏他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竹先生横他一眼,道:“偏你又要多嘴,怀真本来就是个多心多虑的,你若再跟她说这个,她又要胡思乱想,你只不要插手,免得乱了人家的命数。”
张烨便叫屈说道:“还是您老人家提起的,偏我多嘴就乱什么命数了?”
竹先生笑看他一眼,也不理论。
张烨却又猴过来,笑着说道:“师父……方才那个香包且给我看看,果然是好的?”
竹先生点了点头,早把香包放到怀里去,闻言更把领口扯了扯,便道:“好是好的,只不过跟你无缘,看也是无用,这是丫头单给我的,别人也难解其意,难嗅其香。”
张烨略见不服,道:“有道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上回那透骨玲珑我还能嗅到一丝香气呢,若真如此说,那个香包岂不是得给我?反正那唐大人也难解其好。”
竹先生听他这般说,不由跺脚道:“住嘴住嘴,这种话也好乱说?你留神些,冥冥中会有因果的。”
张烨撅着嘴,只是哼哼,竹先生看了他一会儿,终究叹了口气,道:“如今为师也不知道此番带你来京,究竟是好是歹了。”
张烨才说道:“师父做什么又发此无用感慨?京城自有京城的繁华好处,且又有许多有趣的人……比如怀真妹妹就是个难得的不是?”
竹先生便问道:“那么山上呢?山中岁月,可寡淡无味了?”
张烨摇了摇头,道:“山上自也有山上的好处,每日晨昏景色变化,以及山中各种生灵,也各有趣味,怎能说是寡淡?”
竹先生挑了挑眉,望着张烨的眼睛,便问道:“倘若叫你选择,你是想留在山上呢,还是留在京中?”
张烨闻言,便皱眉琢磨了会儿,才道:“偏偏鱼与熊掌不能两全,倘若住在山上,又能见着许多有趣的人物,那才衬我的意……”忽然看着竹先生斜睨自己,便又笑道:“罢了罢了,不过,就从这会子看来,我觉着京城却是好的,以后却不知会如何。”
竹先生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张烨心中一转,忙问道:“师父,无端端怎么问我这个,莫非你起了长久住在京内的心思?”
竹先生又看他一眼,半晌,微微一叹道:“以后你自知道,罢了,人家一家子团聚的时候,咱们且先走罢。”
且不说竹先生同张烨自行出府去了,只说应怀真同吉祥两个往前厅而行,走到半路,正遇到应翠应玉,两人便道:“听说二叔父回来了?咱们快去看看!”当下一块儿涌到应老太君房中。
给老太君见了礼,应怀真张目四顾,谁知并不见李贤淑的影子,许源笑道:“不要找了,你娘听了消息,就什么也不顾地跑了出去了……”
应夫人听了,面无表情,座上应老太君呵呵笑了两声,却道:“兰风出去这几年,好歹是回来了……怪不得二奶奶心急的什么似的。只不知道兰风如今是什么样儿了呢?”
忽然又有丫鬟从外面进来,禀告说道:“回老太君,二爷已经进府了,跟二爷一块儿进府的,还有谷二姑娘跟少爷。”
应老太君听了,大喜,道:“晏珂跟晏灏两个也来了?”
那丫鬟道:“正是的呢,眼见要进二门了。”
众人见应老太君面露喜色,便也都欢喜不已,此刻,应玉便跟应怀真窃窃私语,道:“你一定是不知道的,老太君的家里是南边儿的大族陈家,这晏珂姐姐跟晏灏哥哥两位,算来也是老太君姊妹家的孩子……那陈姨太太嫁给了当地的谷家,不料姨夫早逝,前年听闻陈姨太太也去了,他们家大姐又嫁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怎么这会子竟跟二叔一块儿回京来了呢?对了,谷家是在南边儿,莫非是因为二叔经过的时候正好遇上了?”
应怀真听到“谷二姑娘”,心中一动,眼前便浮现一张看来十分柔顺美貌的脸……其实应玉自然想不到:应怀真其实是知道这谷家两人的。
应老太君的出身的陈家,开国的时候也有从龙之功,被封在江南益阳之地,算是当地的富庶大族,到这一代,已经分为三支,长子嫡孙那一脉,如今还是益阳地方的知府,其他两族却有些式微。这谷晏珂的母亲,便是老太君的姊妹所生之女,算来谷晏珂该称呼老太君一声“姨奶奶”。
如果不是此刻这两个人的名字又浮现,应怀真几乎已经忘了。事实上,谷晏珂的出现,在前世里,是在比这会儿还更早的前几年……
且不说应怀真心中猜疑,顷刻间,外头的人已经到了,先是李贤淑跟应兰风两个人进了来,应怀真一眼看到应兰风,只觉恍若隔世,便顾不得什么礼仪,站起身来就跑了过去。
应兰风也正四处找寻她的身影,忽然见女孩儿站起身来,比先前他离京的时候已经长高了许多……也更加出落许多,只是却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应兰风满心疼爱怜惜,只来得及唤了声“怀真”,见应怀真已经跑到跟前儿,应兰风便张手将她抱入怀中,泪也刷地便掉了下来,只顾抱着怀真,也忘了去给老太君行礼了。
这会儿,外头小丫头又道:“谷姑娘跟谷少爷到了。”说话间,帘子打起来,就见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从外而来,身后跟着一个袅袅娜娜的美人儿来,并一个看来十七八岁的少年。
谷晏珂跟谷晏灏两个见室内是这般情形,便不免先上前去,拜见应老太君跟各位夫人奶奶们,应老太君见了家内的人,喜不自禁,便握着谷晏珂的手,先问道:“怎么忽然就来了?也没有先说一声儿呢?”
谷晏珂笑道:“本来早有打算的,只是日期未定,还想着先修书过来说说一声儿呢,谁知正好儿兰风表哥打我们那过,才跟着他一块儿顺路来了,也好让姨奶奶欢喜一下子。”
应老太君抱着她,果然高兴,谷晏灏也上前行礼,老太君见他出落的十分之好,便也点头赞叹不已。
这会儿,应兰风才跟应怀真分开来,应怀真便打量父亲的脸容神情,却见在外头这许久,虽然看来不免瘦削了些,但却并没怎么大变,脸色虽也不似先前那样白皙,看起来反而更添了几分沉稳,只不知道是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可不管如何,毕竟安安稳稳地回来了,应怀真心中已满是感激。
此刻,应兰风也打量着怀真,见她长高长大了许多,一面儿心里欣慰,一面儿又觉得心酸,心中想道:“虽然为国尽忠,不辞劳苦,只是到底白白错过了这些年,竟然没有法子看着怀真一天天长大……不管如何,这六年的时光是再也回不来的了。”一时之间,只觉得心中悲戚,竟又掉下泪来。
应怀真伸手给应兰风拭去眼泪,便道:“爹,快去拜见老太君跟太太了。”
应兰风这才忍了心中悲伤,上前给应老太君跟应夫人见礼。
老太君看着他,点头说道:“这几年来你总在外头,虽然不免辛苦,但也是为国而已……如今平平安安回来了,也让家里放心,很好……”
说了一会儿,应老太君便又问道:“只是怎么这样凑巧,竟跟晏珂他们一块儿回来了呢?”
应兰风道:“只因先前往南边儿去,在益阳之地颇遇到些难处,多亏了陈知府相助,回来的时候经过,又承蒙款待,不料谷家表妹等正欲上京,陈知府因念他们年纪小怕行路不便,便托我照料……于是才一路陪着回来了。”
应老太君连连点头,又问两句,便放应兰风去拜见应爵爷,以及跟他的兄弟们相见。
应兰风虽然答应了,却舍不得应怀真,出来的时候,就看着她,应怀真见应老太君正在跟谷家姐弟说话,她便偷偷地也跟着出去了。
李贤淑见她两个出来,便对许源道:“三奶奶先掌着这儿……我暂且出去一会儿。”
许源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的心,只快去罢了,这会子又客气什么。”
却说应兰风走到门口,便并不动,应怀真紧随其后也出来了,应兰风一声不出,就忙着将她抱起来,如同昔日一样握着腰将她举高了些,应怀真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便笑了两声儿,又怕里头听见,便忙掩口道:“爹快放我下来!”
应兰风才将她放下,这会儿李贤淑出门来,正好见这一幕,便笑着说道:“别只管闹腾,如今长大了,不比先前,叫人看了像是什么?”
应怀真跟应兰风面面相觑,应兰风便冲着应怀真眨了眨眼,道:“你娘说咱们了,以后可改了罢?”
应怀真便吐了吐舌头,道:“娘的话当然要听了。”嘴里说着,却又跑过去,扑在怀中,抱住了应兰风的脖子,在耳畔低低说道:“爹……我好想你。”说了一句,情不自禁地又掉下泪来。
应兰风听了这一句,眼眶立刻也红了,李贤淑在旁,眼里微微湿润,却只唉声叹气,道:“只是腻歪不够!”伸手掐了应兰风一把,看看屋里,想说什么,又且忍住。
因门口都是小丫头们,又是人来人往的,不是个自在说话的地方,李贤淑便一把拉住应兰风,道:“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