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桂英凑齐了布票,年前在供销社好不容易抢到了这块布料。
大红的底子,白绿色的小碎花,看着就鲜亮。赶紧拿到裁缝铺,拿出图纸告诉师傅按照这个样子做。
师傅满口答应下来,大年二十九那天取了新衣服回来,喜滋滋的拿给闺女,没想到叶向红当场就发飙了,说根本就和蒋红棉那件不一样哪哪的都不一样
哪能一摸一样啊市里百货商店高桂英也去了,根本就没有那样的纯色洋红布,一水儿的蓝黑灰绿。
好不容易在供销社找到这块大红带碎花的,领子照着做了,腰带也有,也是斜插兜,怎么就不一样了
叶向红说什么都不穿,说不土不洋的丢人。
别人过年还穿带补丁的,高桂英也不知道怎么就丢人了,不穿就不穿吧,衣服放箱子里收起来。
今天向兰借了穿着出去了一趟,回来正好让向红看见,结果就闹开了。
“我不穿的衣服,就是撕了烧了也不给别人,我还没上身的新衣服你凭啥穿”叶向红尖着嗓子质问叶向兰。
叶向兰一下一下的梳着发梢,等叶向红哭累了闹够了才漫不经心的回了句:“凭啥不能穿那衣服有我的布票。”
“你有我没有吗”果然叶向红又窜了起来,布票人人都有。
“还有我的工资。”叶向兰轻飘飘的又补上一句。
叶向红一听就炸了,抢过衣服就扔地上,哭着又踩又跺,好半天都没喘上气来。
大妮儿在旁大着嗓门嚷嚷:“俺们村儿都是新衣裳老大先穿,剩下的再往下面捡,咱们家太没规矩咧咋还反着来呐”
“我呸”高桂英一下子跳起来:“有没有规矩是你说的话轮得着你指手画脚你们村儿好滚回你们村去谁让你在这儿呆着的”
大妮儿吓得不吭声,叶向红一听这话更来气,不过最近她在大妮儿哪吃了不少亏,现在轻易不敢招惹,气都撒叶向兰头上。
“都是你干的好事糊弄着爸认下这么个土包子,害得我亲姐不能进家门,这下你高兴啦”叶向红指着她姐的鼻子呵斥。
叶向兰还是不搭腔,叶青的事后来她也知道了。
那天几个人兴高采烈的回来说大闺女如何如何好,长得多么多么俊,还有大本事,一个人去大上海给厂子买零件说的天上有地上没得。
叶向兰突然感到从没有过的慌张,比当初叶向红考上初中时还要心乱,自己真的有个这样的姐那个人他不会变了心思吧
自从那天在食堂门口认下大妮儿,叶向兰能感觉得到周围人看她眼光的不同。
那么乱哄哄的场面,她爹都吓得没了主意。她个姑娘家却能镇定自如,条理清晰的弄清楚始末,没念过几天书的人不是谁都做到的。
有个男青年对她格外的上心,每回路过筛石场总是有意无意多盘恒一会儿,那眼神躲躲闪闪的总能落在她身上。
她悄悄打听过,是矿上的正式职工,每月四十八斤粮食四十二块五的工资。
后来,那人趁人不注意红着脸递给她一个小圆镜,背后还卡着一把红色小梳子,叶向兰在矿供销社见过,那是一套的。她矜持的拒绝了,那人一脸的错愕表情。
叶向兰心里明白,不能让男人得手的太容易,否则以后过日子自己压不住。
后来没过几天,她爹娘认错闺女的事她就知道了,真要是闹出来,她当初办的那叫什么事那人还能看的上自己么
叶向兰慌了神,顾不上害羞,主动找到那人示好。
郑大春本来正为了前些天被拒绝的事苦恼着,一看心仪的姑娘主动示好了,高兴地不知道说啥。
后来牛主任来家说明情况,那个叫啥叶青的弄错了,根本不是他们家闺女。叶向兰这才放踏实了心,下了班总是找机会溜出去和郑大春约会,两人偷偷摸摸的正式处起了对象。
过年矿上没什么活儿,今天倒休没上班,郑大春昨天约了她去市里逛马路。看看身上的旧衣裳,叶向兰有些羞愧,这才找她妈借了叶向红的新罩衫穿。哪想到回家正好被她看见,没头没脑的大闹了起来。
自己工资布料都交到家里,到头来,穿件妹妹不要的衣裳都不行,谁又把自己当成亲女儿亲姐姐了叶向兰低着头不说话。
“你哑巴啦都是你害的”叶向红还在喋喋不休。
叶向兰冷笑一声:“你倒是想认人当姐,人家眼里看得见你是谁吗”
“你胡说我姐夸我聪明,还说过她喜欢我”叶向红反驳。
叶向兰轻笑,懒得理她。
“跟你们说多少回,俺才是你们亲姐,你们咋就不信涅”大妮儿嚷嚷。
“你给我闭嘴你”高桂英吼她。
提起这事她就来气,那天牛主任来,说确认过真的不是,她明明就看着亲闺女长得跟自己年轻时候一摸一样,咋能不是呢
一定是闺女让人糊弄了,她想找去亲自说,结果牛主任警告,敢去骚扰叶同志就让蒋书记处分叶老蔫。
亲娘找亲闺女犯啥错误了呢高桂英想起这事就觉得窝囊得慌。偏偏男人一棍子打不出屁来,死活不肯出头,想起来就堵心。
大妮儿说话高桂英不搭理,可是现在她听叶向兰这话,心里便不痛快。
“向兰咋说话呢那也是你姐,你是没见你姐认亲时拿的点心还有从上海捎回来的衣服那其实都是给自家妹子和兄弟的”
叶向兰勾了勾嘴角不搭腔。
正这时候,门外突然一声妇女高亢的嗓音:“老蔫叔在家不”
第36章提亲
叶老蔫一怔,顾不上屋里吵作一团的娘几个,扔下烟头赶紧出去。
“你们是”
几个人穿者打扮一看是农村来的,两老的,一个妇女,一个年轻大小伙子,叶老蔫纳闷,这是谁呀
“老蔫叔,你不认识俺啦俺成亲那天你还去喝过喜酒呢,俺公公是咱们村前沟子村的生产大队长,这是俺爹娘和兄弟。”赵秀兰赔笑道。
“哦哦哦李队长家的儿媳妇啊”叶老蔫恍然大悟道。
俗话说宁舍一两金不舍老乡亲,叶老蔫虽然出来做工这么些年了,但是只要找上门来说是大洼乡哪哪个村儿的,不管以前见没见过,他都热情招待。
农民没粮票没介绍信,出门在外吃不了饭住不得店,都是找在当地的老乡投靠,谁也没嫌弃挑理过,人不在老家了,祖坟还在呢
这几年饥荒,缺粮食吃不饱,好久没见着过老家来人了。
“哎呦,你们这是来城里办事啊快进屋,进屋说”叶老蔫热情的掀开门帘子请人进屋。
赵秀兰几个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情景就是却是一愣,不能啊叶老蔫就住这地方
青砖大瓦房外面看着还不差,哪想到掀开门帘子里面竟是这样的光景。
冲门口一个大铁皮炉子,四面墙熏得黑乎乎的,屋子里一张大床,旁边还一个两层的木头床,上面油漆掉的一块一块的。一口大木箱,一个破碗橱,一张破桌子,一把瘸腿的破椅子。
就这点儿家当那个假冒的一屋子都是晃人眼睛的东西,叶老蔫自己家咋这么寒碜
“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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