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站起来。”蜷缩在湿木板上的老太太突然狠厉出声,她身材瘦弱,倒在地上只剩小小一团,但她的声音中却充满了和她的体型不相称的能量,声音嘶哑,一字字像含着血在喊,“读书人跪天跪地跪苍生,从不跪叛徒。你爹死都不肯向这群人低头,你怎么能丢他的脸!”
朱毓秀眼中浸满了泪,都呆住了:“阿婆……”
朱祖母板着脸,依然是那个固执、不好相处的老太太,她讲着一口曲折的吴语,骂道:“我知道你们想拿我要挟秀儿,我不识字,不拖累儿孙的道理总是知道的。”
朱祖母说完,忽然猛地一头撞向柱子。她动作太突然,站在旁边的黑衣人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匆忙上前,老太太已经软软栽到地上,额头上顶着一个骇人的血窟窿。
黑衣人蹲下身试了试鼻息,缓慢地对黑衣女子摇头。黑衣女子气得狠了,不死心地试探脉搏、心跳,然而朱祖母确实已经死了。
朱毓秀瞪大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这一幕。她忽然扬起脖子,像天鹅啼血,发出长长悲鸣。
“啊……”
祖母平时连走路都要人扶,这次却能一头冲向柱子,可见她用了多大力气,生怕自己一撞不死。
吾死,自决之,不须人也。
父亲、祖母接连就义,她岂能独活?朱毓秀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挣脱黑衣人束缚,也冲向旁边的箱子。
然而朱毓秀离箱子远,被黑衣人及时拉了回来,但她也撞得额角出血,头一歪昏迷过去。一眨眼最重要的两个知情人都废了,黑衣女子恶狠狠跺脚,气急败坏地让手下看押着这两人,自己转身去外面送信。
是她小瞧了这家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娇小姐,一个一辈子没出过苏州城的老太太,竟然能让他们接连受挫。黑衣女子知道自己罪责深重,她不奢望大人能饶恕她的错误,只希望另一条路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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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酒过三巡,气氛正酣。上面那么热闹,看守地牢的人光听着声音却无法参加,冷落的格格不入。一个穿跑堂衣服的人提着食盒走到地下,他将碗放在桌子上,点头哈腰说:“各位大人辛苦了。这是上面的热酒热菜,几位大人也趁热吃一口吧。”
值守的人拒绝,但架不住酒香,他们也没忍住喝了两口。跑堂一脸讨好地弓着腰,收好食盒,倒退着离开:“不打扰各位大人执勤了,大人们先吃着,等一会小的来取碗。”
跑堂态度恭敬巴结,一眼都没往里面看。他出了地牢的门后,并没有离开,而是一转身藏到阴影里。他等了一会,轻手轻脚闪身回去,里面的人已经躺倒一地了。
跑堂从看守身上摸出钥匙,轻车熟路跑到牢门前,咔嚓一声开了锁。里面的人听到声音,费力地抬起头。
伍章的眼睛上凝满了血迹,已经看不清人了。他只觉得一团影子向他靠近,他费力盯着前方,以为是那群人又来折磨他了。
然而,影子却半蹲在他身前,扶住他的肩膀问:“伍二当家,你怎么样了?”
伍章听到熟悉的声音,眼神中的光飞快凝聚起来:“是你?”
“是我。”跑堂说道,“上次你给大人提供的信息很有用,大人派我来救你。”
伍章激动起来,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呼噜声,听不出是什么话。跑堂凑近,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问:“他和你提起的名单,你看到藏在哪里了吗?”
伍章费力摇头,声音沙哑得难以辨认:“我不知道。快救我出去,我大哥肯定会重重酬谢你们。”
跑堂“哦”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情绪。他后退一步,似乎要解开伍章的手镣,然而紧接着却是一阵冰凉刺入伍章腹中。
伍章嘴里咕嘟冒血,不可置信地看着跑堂。跑堂握住刀柄,在伍章腹里转了一圈,确定他必死无疑,才收回匕首,头也不回朝外走去。
大堂里,逐渐有人醉倒了。而王言卿在包厢,也听了一整晚吴侬小曲。她觉得这些歌姬唱一晚上也不容易,提前给了她们赏钱,就打发她们离开了。
歌姬走后,苏州同知的夫人也站起身说喝醉了,被人扶着出去醒酒,包厢里顷刻就少了一半人。知府夫人被迫听了一晚上咿咿呀呀,心里快烦死了,但她对着王言卿不能表露,依然笑着道:“陆夫人,能见到您和陆都督是妾身有幸。妾身还没给您敬酒呢,去给陆夫人满上,我单独和陆夫人喝一杯。”
侍女应诺,提着酒壶往王言卿身边走来。知府夫人和王言卿说着苏州的风土人情,妙语不断,雅间里满是她咯咯的笑声。王言卿一直含笑听着,在侍女弯腰要倒酒时,她突然伸手,握住了侍女执壶的手腕。
王言卿回眸,笑着看向侍女:“从你一进来我就注意到你了,难为你们有耐心,一直等到现在。”
侍女衣袖掩映下,赫然是一柄匕首。
第129章妹夫
知府夫人愣住,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她一直觉得王言卿是仰仗年轻和美貌得宠的幸运儿,和后院那些美女宠妾并无区别,然而此刻王言卿握着匕首的样子,哪有丝毫刚才的骄矜天真。
知府夫人意识到不对,她哗啦一声推开椅子,转身就往门外跑,毫无仪态可言。女杀手见行动暴露,也不再掩饰,另一只袖子中滑出暗箭,毫不犹豫朝王言卿叩动扳机。
王言卿侧身躲过,随手拿起酒壶,直接朝着女杀手眼睛泼去。女杀手被酒迷了个正着,眼睛酸辣,一时不可视物。王言卿趁机抬腿,重重踢在女杀手的手腕上,将她的匕首踢飞。
包厢内的打斗惊动了外面的人,几个穿着侍卫衣服的人急匆匆跑进来,挡在王言卿身前说道:“夫人,这里危险,夫人快走。”
说完,两人毫不犹豫上前围攻女杀手,另两人护送着王言卿离开。王言卿出门后回头,看到女杀手被两个男子围攻,很快不敌,被一刀抹了喉咙。王言卿问:“这是要去哪里?”
两个侍卫一前一后挡住王言卿的身形,说:“夫人,客栈中有埋伏,他们在酒里下了蒙汗药,好些人中招了。楼下正在混战,夫人您不可现身,都督吩咐要带着您从暗道下楼。”
楼下确实传来打斗声。侍卫护送着王言卿左拐右拐,来到一个隐蔽的通道前。和大堂的楼梯相比,这处楼梯狭窄幽暗,仅容一人通过。一个侍卫率先走上去,警惕扫过四周:“夫人,您跟在属下身后,不要走散。”
王言卿提着长裙跟上,不经意问:“怎么不是王韬来?”
另一个侍卫迅速跟到王言卿身后,回道:“王大人在另一边,脱不开身。”
王言卿低低应了一声,长裙遮挡了视线,她扶住墙,在狭窄的楼梯上艰难地辨认脚下:“你们慢点,这里太黑了,我看不清楼梯在哪儿。”
前面的人只能折返回来,点亮火折子,给王言卿照着脚下。王言卿轻声道谢,走到楼梯拐角时,她忽然毫无预兆踹了前面人一脚。走在前面的侍卫没防备,他手里拿着火,没立刻稳住身体,咕噜噜滚下楼梯。
与此同时王言卿弯腰,躲过了身后侍卫的抓捕。刚才步履维艰的她此刻行动突然敏捷起来,她借助自己纤细轻巧的身形,闪开侍卫,抓着栏杆跳到楼梯上,不等站稳就立刻转身,毫不含糊朝后面撒了一把辣椒粉。
江南口味淡,这一把辣椒粉她可攒了许久。
侍卫眼睛被辣椒迷住,趁他揉眼睛时,王言卿用尽全力朝来路跑去。陆珩带来了两千锦衣卫,或多或少分布在客栈附近,现在人越多的地方对她来说越安全。
但男人的体力优势太大,背后很快传来脚步声,来不及等王言卿跑到大堂了。王言卿把旁边的窗户用力推开,转身折入相反的方向,随机挑了扇不起眼的门进入。
她的好运气似乎用完了,她推门后才发现里面有人。正在收拾乐器的女子们看到有人闯入,吓得惊呼。王言卿立刻示意她们安静,说:“别说话,就说没见过我。”
说完,王言卿就钻到屏风后,用帷幔挡住自己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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