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这个,那是因为什么?朝夕忽然想到从年前在燕国大营相遇,他竟然不知不觉已经陪了她快半年的时间,时间过得飞快,而半年可一点都不短......难道,是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还是说......朝夕不敢深想下去,随之心底便是一沉,不管是因为哪一点,这对她而言并非是一个好兆头,转头看了一眼商玦,见他的表情还是一派松快,她心底的沉重又散了一些,她不想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控,可若处处都畏首畏尾草木皆兵是不是也本末倒置了?他都能这般坦然从容,她为何要让自己戒备森严严阵以待?
他能做到的,她又有什么不能?这么一想,她心底反而轻松起来,定了定神,她忽然觉的身上有些凉,这一下才惊觉她身上竟然出了这么多汗,咬了咬牙,朝夕起身又下了床,二话不说朝浴房走去,商玦看着她的背影温笑道,“你今日很有些不同......”
朝夕不知道他说的不同是什么,可听着这话还是下意识冷笑一下先反驳回去。
“你能做到的我也能,不服吗?”
商玦听着这话笑意愈发大了,甚至再度笑出声来。
“好好好,服服服,不敢不服。”
朝夕脚步微顿,没再多说的朝浴房而去,见她的背影消失在帷帐之后商玦的笑意也未曾淡下来,他能做到的她也能?他能生生的将自己的心捧给她,她也能吗?
商玦唇角越扬越高,忽然觉得她身上那股子骄傲劲儿竟然是如此的可爱,他知道她是哪样的人,别说她现在想通了不再将自己束之高阁严防死守,便是她那般,难道他还不知道如何让她心防失守吗?商玦垂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又展开,展开又紧握,仿佛还在克制和压抑什么情绪,好半晌他方才呼出一口气去,他的控制力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好啊!
浴房之内依稀有水声,商玦猜想朝夕估摸着还有一会儿才出来了,她一个人在耳房只怕又要天人交战半晌,他弯了弯唇,缓缓的滑下身子躺了下去,先是内伤,然后又是气血翻涌,再又生生忍下了自己的欲念,她今日的寒症没发,他自己却只怕要折寿三年了,想到朝夕一个人在不知道在浴房如何的纠结,他不由得又生出由心而生的笑。
她是个好学生,可她的母亲还没来得及教她,至自己病逝也只留下了一个名字,“朝夕”这两个字便像是一个警示,告诉她人心易变不可轻易信人,若她半生平安喜乐便罢了,偏生她颠沛流离见过无数的黑暗丑恶,于是这两字就不只是警示而变成了她的铁律,她的父王教会了她什么是权衡舍弃,淮阴侯府教会了她寄人篱下世态炎凉,赵王宫教会了她权利的丑恶和阴谋血腥,没有人教她爱人,更没有人教她爱自己,于是她有时候无情的吓人。
商玦这般想着,叹口气忍着身上的不适掀开锦被下了床,他眉头皱着朝浴房而去,浴房的水声不知为何停了,他走到门口,隔着一层又一层的帷帐薄纱看着汤池的方向,依稀能看到朝夕的影子,她似乎趴在水池边上,大抵是在皱着眉头想今天怎么就那般热情似火了?
想到片刻之前......商玦忍不住心头又是一热。
人得到超出预期的好处以后总是格外的惊喜,今日的朝夕便是一个惊喜,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从未想过简简单单便如愿,可临了却发现这条路并没有他想的那般荆棘遍生,心诚则灵,她可不是捂不化的顽石,这般想着,商玦心底生出一股子满足感,再向前面一看,却见朝夕仍然趴在水池边上,他眉头一皱,这么一直趴着莫不会着凉吧?
想了想,商玦还是拂开帷帐朝汤池的方向走过去......
一层一层的轻纱被掀起,他的脚步声虽然放轻了可朝夕不可能听不到,然而她却还一直趴着没有半点反应,商玦蹙眉,忽然有些担心,脚步不由的加快了,待掀开最后一层轻纱看到朝夕,商玦顿时无奈的沉了脸,朝夕......竟然就这般趴着睡着了......
她不着寸缕,就这般趴在池边台子上睡着了,水汽腾腾,蒸的她面上一片微粉,她脸贴在自己手臂上,睫毛上都是水珠,商玦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一旁挂着的长衫一把扯了过来,他倾身,一只手绕过朝夕的腰身,将她从水里捞出来的同时将那长衫罩在了她身上,饶是如此,商玦眼底还是划过了朝夕曼妙的身姿,他眼底一热,朝夕也同时惊醒了过来,可仿佛知道是商玦,她并未一睁眼就出寒蝉,商玦将她腰间的带子拉好,她就定定看着商玦。
商玦毫不迟疑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随意的道,“怎么就在这里睡着了?我若不来,你就在这里睡一晚上?你这习惯要改。”
朝夕并非第一次累极了就在汤池睡着,以前在淮阴侯府,在赵国,都有过,反而后来有了子荨才好些,遇见他之后也几乎没有这般过,而他却能说出“习惯”二字。
朝夕不知道他怎么就知道她这个“习惯”了,眼下她是真的有些疲倦,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就闭上了眸子,一副继续睡去的样子......
商玦眨了眨眸,心底的满足好似要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