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粉侯”便是“驸马”之意,展梦白见到一个武林豪强竟然自居驸马,亦不知是气是笑,但见了这少年如此风姿,暗中又不禁起了相惜之心。
锦衣少年颔首道:“好你也来了”目光一扫卓立旁边的展梦白,面色立沉,厉声道:“此人是谁是谁带来的”
方辛惶然道:“此人姓展名梦白,乃是三夫人的”
方巨木接口道:“乃是三夫人的少爷”
锦衣少年面色微微一变,凝注展梦白几眼,见到他衣衫不整,神情委顿,傲然一笑,道:“请进三夫人好么”转首入殿,再也不望展梦白一眼,展梦白剑眉轩处,怒火上涌,但转念一想,自己如此形状也难怪别人看不起,不禁暗叹一声,缓缓走入了大殿。
这大殿中的佛像早已拆去,四壁宫灯高悬,壁上裱贴着一层宫纸,被灯光一映,五色生光。
四下并无桌椅,但却堆着数十个兽皮锦墩,檀木矮几,宫锦弼早已坐到当中,伶伶寸步不离地靠在他身后,锦衣少年也不招呼展梦白等人,自管坐下,双掌一拍,喝道:“看酒”
刹那间便有七、八个锦衣朱履约二八狡童,奔入了厅来,在矮几上呈上酒筵,酒肴丰美,备极丰渥,器皿更是绝佳,晶盘玉林光照几榻,锦衣少年道:“在下不惯居留客栈,只有借这荒寺,聊为驻足之地,匆匆而成,诸多草率,还望宫老先生见谅”
宫锦弼冷冷道:“是好是坏,反正老夫也看它不见,只要你说话莫要如此张狂,教老夫听得舒服些,也就是了。”
锦衣少年怔了一怔,玉面变得铁青,宫锦弼道:“老夫来了这许久了,怎地主人还不出来”
锦衣少年沉声道:“主人早已出来了”
宫锦粥道:“在那里”
锦衣少年道:“便是在下”
宫锦弼大怒道:“你是什么人也配请老夫来这里”
锦衣少年道:“在下花飞,奉家岳之令,到江南一游,家岳曾嘱咐在下,见到宫老先生时,多加问候。”
宫锦弼面色稍舜,道:“原来你便是萧萧相公的女婿,想不到二十多年,他还没有忘记老夫。”
展梦白暗奇忖道:“那萧相公究竟是何人物他一个女婿,竟被人称为驸马,远行至此,还有这般排场,这宫锦粥言语钱销,傲骨峥嵘,却也不敢直唤他名字。”一时之间,不禁对这传奇人物,起了好奇之心。
只听花飞朗朗笑道:“家岳怎会忘记宫老先生,常道二十年来,宫老前辈的剑法必定越发精进了”突然转口道:“请请,用些淡酒”自己端起杯子,仰首一饮而尽。
伶伶望着他面前的酒菜,满面俱是羡慕之色,两只眼睛,睁得又图又大,宫锦弼一抚她头发,笑道:“伶伶,好久没有吃肉了吧既有人请,还不多吃些。”
伶伶畏缩地吃了一口,心里虽害羞,却又舍不得不吃,展梦白暗叹道:“这宫锦弼剑法绝世,若想富贵,岂非易如反掌,不想此刻欲如此潦倒,想必此人定有一身傲骨,满腔侠心,才会一穷如此。”
突听花飞朗笑一声,道:“展朋友怎不吃上一些,大家俱是自己人,吃一些没有关系。”
展梦白心头大怒,冷笑道:“自是没有关系”举起筷子,大吃起来,其实他方才早已吃饱,只是不忿花飞的言语神情,生像是他心存畏怯,不敢动筷子,是以他虽早已吃不下了,却仍然手不停筷子,吃之不已。
伶伶见他如此吃像,垂首一笑,也放心地大吃起来,一时间各人都不说话,倒像是要吃个够本似的,大殿中只听一片咀嚼之声,神佛若是有灵,真要气得疯了,那些锦衣童子不住添酒加菜,在旁边却看得呆了,忍不住俱都掩口窃笑:“驸马爷怎地请来这些饿鬼”
宫锦弼组孙两人将面前矮几上的菜吃得乾乾净净,痛饮了十七壶多年陈酒,伸手一抹嘴巴,道:“好酒,好菜,你将老夫请到这里,若是只为了饮酒吃菜,那么老夫此刻就要走了。”
花飞哈哈笑道:“如此匆匆,老丈怎能就走,待花某敬老丈一杯”双手持酒,离座而起,走到宫锦弼面前道:“花某先为老丈倒满一杯。”
宫锦粥仰天笑道:“再满千杯,又有何妨”举手拿起了酒杯。
展梦白只道他两人要在倒酒时一较内力,不禁凝目而视,只见花飞缓缓伸出酒壶,不带一点风声,宫锦弼冷笑一声,酒杯随意一抬,便凑到壶口,宛如有眼见到一般,花飞双眉一轩,突地将酒壶移开一尺,宫锦弼神色不变,酒杯立刻跟了过去。
花飞又突地手腕一提,宫锦弼酒杯立刻随之一举,花飞手掌移动,酒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他手法快如闪电,但宫锦弼的酒杯,却始终不离壶口,晶杯银壶,在灯火下闪闪飞舞,众人不觉都看得呆了。
宫锦弼突地厉叱一声,道:“竖子胆敢欺我眼瞎么”手臂笔直,动也不动地停了,花飞的酒壶黏在杯缘,竟再也移动不开,只见他面色渐渐凝重。掌上青筋暴起,指节处却越来越白,双足生了根似的钉在地上,厚底官靴的鞋底,竟变得越来越薄,原来竟已陷入地里。
展梦白暗叹忖道:“难怪这少年如此狂傲,原来他武功竟如此深厚。”大殿中静静寂寂,只有呼吸声此起彼落。
突听“咯”地一声,花飞掌中酒壶,壶嘴折为两段,花飞脚步踉跄,连退数步,“当”
地一响,酒壶跌在地上。
富锦弼仰天饮尽杯中之酒,掷杯大笑道:“宫锦弼虽然又老又瞎,却也不是别人欺负得起的。”
花飞目光一转,眉字间突地杀机毕露,冷冷道:“真的么”
宫锦粥道:“你若不信,不妨再试一试。”
花飞缓步走回座上,步履间又自恢复了骄傲与自信,缓缓道:“二十年前,家岳在塞外匆匆接了宫老先生一剑,便常道海内剑客,宫老先生可称此中翘楚,在下虽少涉足江湖,却也听得江湖传言,”千锋之剑,快如闪电“,想见宫老先生的剑法必定高明的很”他忽然改口恭维起来,宫锦弼捻须笑道:“阁下何以前倨而后躬”
花飞冷冷道:“但这不过是宫老先生双眼未盲之前的事而已,如今如今么
却是今非昔比了。“
宫锦弼笑容顿敛,大怒道:“剑法之道,正邪优劣,在乎一心,老夫双眼虽瞎,自信剑法却丝毫未弱。”
花飞冷笑道:“目为心窗,心窗闭了,剑法还会一样么嘿嘿,在下的确是难以相信。”
宫锦弼怒喝道:“你懂得什么老夫也不愿与你多语”
花飞截口道:“正是正是,口说无凭,眼见为真,宫老先生若要在下相信,还是以事实证明的好。”
展梦白见花飞的神情,已猜出他此举必定怀有恶意,却又看不透他恶意何在,自己也实在想看一看这位武林名剑手的剑法,只见宫锦弼手掌一按,身形离地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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