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正在厨房里忙活,看见谢绢拿着托盘进来,随口让她放到左手边,半晌却不见小姑娘有动静,回头一看,小姑娘脸色有点泛白,眼神颇为慌乱,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
不应该啊,那一桌全是公安,个个都是正派人,平时连黄色笑话都不讲,而且都算是绢儿的叔叔哥哥,对她好得很,不会欺负她的。
谢隐正把处理干净的小黄鱼放进面粉糊中,因此没法腾出手,他弯下腰:“怎么了?谁给绢儿委屈受了?”
谢绢抓紧了托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她想问谢隐是不是真的不想当光棍,很想找对象,却又不太想问这种问题,害怕谢隐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那么她要把王公安的话转达给他吗?
小姑娘把托盘往桌上一搁,神情复杂看了谢隐一眼,转身就跑!
谢隐不会读心术,自然不知道小姑娘在想些什么,只是摇摇头,喊了小毛毛进来,让她去看看姐姐怎么了,外头还有不少客人,他不能停下手里的动作。
结果小毛毛神情沉重地来找他:“隐哥,姐姐不肯告诉我,她说我不懂。”
说完拍拍小胸脯:“我都上三年级了,我什么不懂!”
谢隐给了她一条炸好的小黄鱼,小毛毛高兴欢呼一声,刚炸好的小黄鱼又香又脆,沾了面粉糊的表皮被煎的焦黄,咬一口满嘴生香,里头的鱼刺也无比酥透,但谢隐还是提醒小毛毛小心别被刺儿卡住。
过了几分钟,小毛毛又来了厨房,眼巴巴看着谢隐……旁边炸好的那盘小黄鱼,谢隐对她摇摇头:“油炸食品小朋友要少吃。”
小毛毛对对手指头:“给猫猫。”
猫?
谢隐往她身后一看,才发现小毛毛身后真跟着一只橘黄色的小猫猫,看起来也就成人巴掌大,估计没几个月,身上的毛还不浓密,微微炸开,四肢细细的,沾了不少灰。
谢隐让小毛毛把猫猫带出去,厨房里都是食物,万一掉了猫毛进去可不好。作为回报,他剔了一块鲅鱼肉切成小块放进塑料瓶盖里,让小毛毛拿去喂给小猫。
小毛毛悄悄把猫猫抱上了楼,还蹑手蹑脚,生怕被谢隐发现,谢隐早察觉,只是假装没看到,心想要是这小猫能让绢儿开心,那养一只也没什么,店里每天用不少的鲜肉,边边角角处理点下来就够猫吃的了,不然扔掉也是浪费。
绢儿正趴在床上,小毛毛小心翼翼地敲敲门:“姐姐。”
虽然对着谢隐时会生气会掉眼泪,但在其他人跟前绢儿都是知心姐姐形象,她吸了吸鼻子,正想说话,一眼就看见了小毛毛怀里的猫猫!
绢儿很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不过一直没有养,不是谢隐不让,而是她每天要去上学,不能在店里帮忙就算了,再养小猫小狗,那不是给隐哥增加工作量吗?
小毛毛抱着猫猫,手里还拿着谢隐给的鱼肉:“姐姐……一起喂猫猫。”
橘黄色的猫猫很会看人眼色的叫了一声,嗲嗲的奶奶的细细的,可爱极了。
楼下王公安那一桌吃得差不多,结账的时候谢隐爽快抹零,都是老熟人了也不客套,王公安结完账看看四周,格外小声――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搞地下工作:“谢老板,你想过娶媳妇的事儿没?”
谢隐打包了几盒巴掌大的绿豆糕,给公安们当礼物带走,一听王公安问话,霎时愣了一下。
王公安头一回做媒,很是不好意思:“是这样的,我刚才问绢儿,你喜欢啥样的姑娘,其实是我有个侄女现在正在找对象,你看要不约个时间……”
给谢隐找对象的可不少,从之前还在厂区开小吃店的时候左邻右舍的热情大妈大婶见一次面问一次:什么时候找对象?咋还不找对象?喜欢什么样的?想找什么样的?
谢隐每回都笑着转移话题,其实也不乏有人在背地里说两句酸话,谢记小吃店的生意确实是很好,赚钱,眼红的人也不在少数,谢隐看着生得年轻,其实都三十岁了,这年头三十岁有钱还不找对象的,指定是身体有点毛病。
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后来大娘大婶大嫂们对谢隐的态度都格外小心眼,生怕刺激着他,就连孙大爷那一群老头牌成员看到谢隐也会拍拍他的肩膀。
虽然被人误会了,但谢隐好像并不在意,王公安是去厂区的次数少所以不知道这个流言。
谢隐轻笑:“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说完补充道:“至少目前没有。”
谢铁柱亏欠绢儿许多,他这辈子注定要为绢儿活,所以谢隐从未考虑过结婚之事,从前若非责任使然,他也是不会结婚的,单就“谢隐”这个人来说,他不希望在世上产生任何羁绊与因果。
人一旦有了眷恋,就会变得软弱,而谢隐不希望自己变成那样。
王公安说:“这人怎么能不结婚呢?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想,咱们国家怎么办,社会怎么办?你这想法要不得啊!”
谢隐知道王公安没有恶意,只笑:“绢儿还在读高中呢,以后还要读大学,我想多存点钱,暂时就不考虑结婚的事情了,真是抱歉啊王哥。”
王公安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人,他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我那侄女可真不错,也是大学生……”
“那就更不应该介绍给我了。”谢隐把打包好的绿豆糕放到桌子上示意王公安拎走。“我无父无母,也没上过学,就是个做菜的厨子,这不是拖累人家姑娘吗?而且因为迁店,所有积蓄都砸了进来,手头拮据,连个房子都没有,身边老的老小的小,哪里配得上人家好姑娘?”
王公安想想也是,他家大哥大嫂都是干部,侄女条件更是优越,说实话也就是他跟谢隐混熟了,觉得这后生踏实正直又肯吃苦,所以觉得谢隐好,但真要拿出去说,谢隐这条件,跟干部家庭比起来还是不得行。
就这样送走了大盖帽们,绢儿还是在楼上没下来,谢隐也没说什么,等晚上关了店,孙大爷跟小毛毛都去休息了,他将明日要用的食材提前准备完毕,这才上楼。
谢绢房门紧闭,谢隐看了下时间,还不到十点,她应该没睡。
敲了敲门,等了有七八秒,小姑娘把门拉开,“隐哥,有事吗?”
谢隐往后看见她枕头上趴着一只橘黄色的小猫猫,应该就是下午小毛毛带回来那只,“猫怎么样了?要给它做驱虫,不然怕身上有跳蚤。”
“小猫好得很,我已经给它洗过澡了,也检查过,它身上没有跳蚤。”谢绢先是回答了谢隐的问题,然后才问:“隐哥,你没事的话我想睡了。”
谢隐伸手把房门抵住:“你在生气?”
“我没有。”谢绢矢口否认,她飞快地看了谢隐一眼,又把头低下,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讲,却又讲不出口。
有时候,她很怀念跟隐哥两个人住在筒子楼的那段时光,虽然筒子楼条件差,房子阴暗潮湿,连洗脸刷野上厕所都得去公共的地方,但在那几十平米的小屋里,她跟隐哥靠得非常近,只要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他。
现在是条件变好了,可是两人也生疏了,他早上起得很早准备包包子煮粥开店,而她一大早起来吃早餐,他还在忙活,等她上学出门,他仍旧没有停下。
晚上也是,放学回家他就在厨房里,等到她吃完晚饭写完作业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隐哥却还在楼下忙。
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不再无话不谈,很少有时间沟通。
绢儿并不是讨厌孙大爷跟小毛毛,事实上有了他们也让绢儿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本来就很忙很忙的隐哥,除了要照顾她,还要照顾孙大爷跟小毛毛,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儿他一把抓。
在筒子楼的时候,绢儿敢跟打听的大妈说她跟谢隐不是兄妹,他俩以后是要当两口子的,现在她却不敢这样说了。
谢隐没弄明白小姑娘说着说着怎么突然掉起眼泪来,他手忙脚乱掏出手帕给她擦,绢儿闻着他手帕上淡淡的肥皂香味儿,眼泪落得更快,谢隐哄了她好久,她才带着哭腔问:“隐哥是不是想找对象了?王叔叔想给隐哥介绍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