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勤快、得长得俊,得有力气,会打猎会盖房子会做饭还疼媳妇,最离谱的是,前不久有个姑娘提了个会做衣服的要求!苍天呐大地呐,会做衣服那还能算是男人吗!
有那不信邪的,跑去梨花家里看,说实在的,谢隐有这样的本事,却跟入赘没什么区别,几个年轻汉子你推我我推你的,梨花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他们,态度自然:“是来找我家夫君的吗?直接进去吧,他在屋子里呢。”
大家意识到,梨花也渐渐地跟从前不一样了,她很有胆量跟人说话,不会被人吼两句就红起眼眶,而且言行举止一颦一笑都变得优雅起来,比县城的千金小姐气质都好,还常常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四个字四个字的词,据说那是成语,不过他们没学过。
哪怕只是普通的衣裳,她穿着也比其他人好看,在她跟前,再粗俗的人都忍不住放低了嗓子不敢大声叫嚷。
几个人挤着进了屋,老天爷,真就看见谢隐在做冬衣!
那穿针引线的手灵活的呀,仿佛在花丛中翩跹飞舞的蝴蝶,针脚细密的让人看不出,见人来了,半点不带害臊的:“找我有事吗?”
“你、你、你……”
年轻汉子们见他一脸自然,丝毫不以做这种女人家的活儿为耻,都臊得脸通红,对于这位被姑娘们推崇的完美丈夫人选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怀疑人生,现在姑娘们都喜欢如此、如此娘们唧唧的男人了吗?!
不知道是谁先说出口的,谢隐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道:“为何你们会以为娘们唧唧这个词是在骂人?我并没有感到被冒犯。”
年轻汉子们:?
“姑娘家大多聪慧细心爱干净,像她们没什么不好,反倒是你们,追求所谓的男子气概,难道就是粗鲁不文不讲究?身上的汗臭味,大冬天都闻得到。”
梨花从外头进来,没打扰他们说话,谢隐又问:“所以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
大家偷偷看了梨花一眼,梨花懂了,转身进了里屋,有她在,他们似乎不好意思说呢。
然后有个大胆地就问:“我们就想知道,为啥那么多姑娘都觉得你是好男人?我们咋就不行了?我们比你差在哪儿了?”
一时间,谢隐有些语塞,他识海里的小人参精更是抱着肚皮笑到打滚:“哈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会有人这样自信,他们跟大王比差在哪里,这样的话也问得出来!”
小刺猬精一脸无语,寻思着这些人家里没有镜子至少也喝过两碗水吧?差在哪里,他们自己说差在哪里?
这真不是年轻汉子们自信,而是他们真心认为自己不比谢隐差。
虽然他们不会做饭不会缝衣服,但这都是女人干的活,有男子气概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至于盖房子跟打猎,他们也会啊!
疼媳妇什么的,姑娘们不嫁,怎么知道他们不疼?
论长相,长得再俊俏又有什么用?这脸长得好看能当饭吃还是怎么地?只有肤浅的人才会看脸,长得越好看,越是不老实,越是不安于室,越是花心!
还是他们这种老实男人最好了!
谢隐沉默片刻,问:“既然你们如此优秀,那为何娶不到心仪的姑娘?”
是啊,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他们也想不明白呢!
要是想得明白谁来问谢隐?这可是把自己的男性尊严踩在脚下了,不然谁愿意向同性低头,承认自己不如对方?再说了……也、也没哪里真的比不上吧?
梨花看似待在里屋,其实好奇地偷偷听着呢,年轻汉子们信心十足,连梨花都感觉离谱,就他们这老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态度,谁家姑娘愿意嫁呀!人家愿意改正的汉子早就变勤快爱干净肯上进了,只剩下这些自视甚高的,还认为自己不差。
谢隐又是沉默片刻:“既然你们觉得自己不比我差,那就来比比吧,你们若是赢了,就证明你们确实不比我差,若是输了,就回家去吧。”
一共来了有五个年轻汉子,一听谢隐这样狂,顿时来劲儿了:“比!比就比!”
大概是谢隐低调了太久,再加上时间过去了半年多,很多人都忘了他是能进深山毫发无伤回来的人。
“但是我们是男人,我们可不比做饭跟补衣服!那种事儿,我们不干!”
“没错没错!女人家的事我们不干!”
谢隐抬眼看了一眼这几人:“既然洗衣做饭这样子女人家的事情你们不干,那是不是带孩子洗尿布伺候公婆打扫家务这样的活也不干呢?”
他发出疑问:“女人做的事情你们全都不做,却又口口声声称自己疼媳妇,难道用嘴疼就可以了?”
他是真的没想明白,这几个人说他们也疼媳妇就是没机会,可这些被认为是女人才做的事他们打死不做,谢隐就想问问,他们怎么疼啊?
“再不然,就是你们个个身怀一技之长,以后能挣来一份家业,让妻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走路都有人伺候?若是如此,倒是我不如你们了。”
梨花偷偷捂嘴笑。
他又会医术又会读书,会的东西可比乡下的普通汉子多得多,其他人哪里会呀,这些人怕不是连自己的名字还都不会写。
大伯娘家的堂姐桂花嫁得早,在家里时就要干活,嫁了人也没闲着,梨花亲眼看见她大着肚子还下地,累得脸色发白,她男人就在边上跟人说话,好像没看见一样,哪怕怀着孩子呢,桂花堂姐也得扫地喂鸡洗衣煮饭,忙得团团转,根本停不下来,就这,大伯娘还要时不时让她回家帮把手。
太可怕了,这就是男人嘴里的疼媳妇吗?
不过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梨花爹已经算是很疼媳妇的汉子了,但梨花娘做饭洗衣服的时候,他绝不会搭把手,宁可蹲在屋檐下跟人唠嗑,也不会帮忙扫扫地收收衣服,不仅是梨花爹这样,梨花爷、梨花大伯、梨花三叔……乃至于梨花从小到大见过的每一个汉子都这样。
所以她便认为这是正常的,是天经地义,是理所当然,想必不仅是她,每一个姑娘都会这样认为,但夫君不同。
梨花说不上他究竟是哪里跟其他人不一样,但就是不一样,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从心胸到知识到阅历,懂得越多,就越明白什么是剥削什么是压迫,什么是错。
梨花甚至觉得,为什么朝廷不让姑娘们读书,要把她们关在家里伺候男人,并不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也不是什么上天注定,是因为聪明的姑娘多了,他们就没有妻子了。
大伯娘跟三婶娘再讨人厌,没了男人她们照样活得很好,家里家外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也不会想要再嫁。
她们不改嫁,梨花不知道是因为真的对大伯三叔情深义重到曾经沧海难为水,还是迫于现实的压力,寡妇再嫁,是要被人说道的。
而同样是死了婆娘的大根叔大柱叔,女人刚死没几个月,就又娶了媳妇回来,问就是没女人家里不像个家,其实就是没人做饭没人洗衣服没人下地干活,他们什么都做不好。
娶了新媳妇回来,又可以继续当甩手掌柜了。
只是这么个小村子,梨花便看出了很多很多从前司空见惯的东西,她恍惚中明白,很多姑娘跟自己一样,遭受过不公,或是正在遭受不公,而她们都没有察觉,甚至下意识拥护这种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