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在父母的嚼舌根下耳濡目染,小孩子们很快就无师自通学会了怎么欺负比自己更穷的小孩。
但裴天赐是那种你欺负我我忍,我年纪没你大力气没你大我不敢还手的小孩吗?他扑过去就给嘴贱的驴蛋来了一口,直接咬掉了驴蛋胳膊上一块肉,狠狠呸在地上,吐掉满嘴的血,得意洋洋地说:“你看,我这不就吃上肉了?不过你的肉又骚又臭,我不爱吃。”
驴蛋爹娘看见自家宝贝儿子被咬掉一块肉差点气疯了,上门就要找裴惜玉算账,裴天赐拿着菜刀挡在门口,阴恻恻地瞪着他们,“你们要是敢吵醒我娘,除非今天把我打死在这里,不然以后就别让驴蛋出门,否则我看到他就砍死他,把他砍成肉泥!”
这些人嘴再贱,也不敢真的闹出人命,尤其裴天赐这小孩乖戾得很,还真把驴蛋一家给吓唬住了,打那之后驴蛋学乖了,再也不敢单独朝裴天赐挑衅,每回找茬必定带着小伙伴一起,一个人打不过,两个打不过,总不至于四五个都打不过吧?
裴天赐单打独斗从不吃亏,他年纪虽小,却像是天生就会打架,动手狠不说,还直击要害,要不是有这发狠的小孩,裴惜玉的日子不一定能这么平静,有些畜生总是盯上孤儿寡母,而裴天赐人小却清醒,他打不过大人,难道还打不过他们家的小孩吗?他们敢欺负他娘,他就去弄他们小孩,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跟小狼崽子一样,所以左邻右舍都不喜欢这小孩。
当然,裴天赐根本不稀罕他们喜欢,他娘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明明娘平时总是与人为善,可他们却总是把她当成眼中钉,好像骂她是婊子破鞋,他们就比曾经的千金小姐高贵了。
是啊,千金小姐未婚先孕,不知被什么野男人搞大了肚子还被赶出来,他们没有呢,他们都是到了年纪成亲然后生了一个一个又一个,所以就比未婚先孕的高贵啦!
谢隐抱着娃缓缓地走,裴天赐趴在他肩头,第一次体验到有人撑腰的快乐,虽然他还是不想承认这个人就是不负责任的爹,但他不介意先利用他一下。
而且,说什么照顾他保护他,只是嘴上说说可不行,裴天赐不是一块糖就能骗走的小孩,他是要见到正儿八经的证据才会相信的。
“他!”
小朋友突然伸出红通通小手指向一户人家,那里站着驴蛋一家三口,裴天赐表情狠辣,不过他太小了,所以在谢隐看来奶凶奶凶的,吓人倒是不怎么吓人,却是十足可爱。
“他骂我娘是婊子!他爹娘也骂了!我亲耳听到过!”
裴天赐看向谢隐,两只小手撑在他肩膀上:“你杀了他们,给娘出气!”
谢隐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胡说什么呢?”
裴天赐立马开始生气并且奋力挣扎,谢隐轻轻松松把他抱紧,又拍了拍小屁股,裴天赐受此奇耻大辱,恨不得一口咬下便宜爹的耳朵!
驴蛋一家被吓了一跳,再看谢隐便很是敬畏,竟直接跪了下来,一口一个军爷的喊。
看起来很可怜,但他们欺负孤儿寡母时,完全不是这副面孔。
谢隐摁住暴走的小狼:“死罪不至于,但爹给你和你娘出气,好不好?”
裴天赐这才停下挣扎的动作,半信半疑:“真的吗?”
谢隐回头叫了一名军士过来,对驴蛋一家道:“子不教,父之过,孩子口出恶言,为人父母应当负责,男人掌嘴一百,女人三十。”
裴天赐颇为不乐意,但等军士一动手,他就高兴了,那军士身强体壮,一巴掌下去就让人眼冒金星,一百个嘴巴子,不把驴蛋爹打死也得在床上躺上几个月。
谢隐看着这小狼崽子,他一点不害怕,也一点都不可怜那一家人,甚至两只小巴掌拍得啪啪响,想来要是他力气够大,便要自己上了。
“还有谁骂过你跟你娘,都告诉我,我们今天把他们都收拾了,好不好?”
裴天赐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真的吗?你不骗我吗?”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裴天赐顿时兴奋起来,他扒拉着小手指头开始数,每到一家门口他就说对方家里谁骂了,骂了什么,什么时候骂的……一样一样如数家珍,是一点都没忘记!
有些人嘴巴是真的贱,裴惜玉是不是做皮肉生意的他们很清楚,可他们就是要造谣,裴惜玉去卖绣品,他们要说她出去会男人,拿了钱回来,那就是卖了身子赚的,要是有人上裴惜玉家里送她定的针线,他们就说是男人找上门来私会,总之裴惜玉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女人们骂她,男人们也骂,而男人们要更龌龊一些,他们特别喜欢给女人编一些香艳的绯闻,然后幻想自己也能有机会一亲芳泽,骂裴惜玉,还要在心里意淫裴惜玉。
谢隐真就挨家挨户找了过去,当然,也有井水不犯河水的,这些人自然是躲过去了,但那些个嘴贱的手欠的,全都没逃过,小孩们年纪小不懂事还能理解,那便都是父亲的错,谢隐向来对男主人教训极重。
裴天赐先是觉得畅快,又有点闷闷不乐,觉得便宜爹还是太心软了,要是他,直接把他们都杀了!
五岁的小孩,满嘴喊打喊杀,谢隐摸摸他的头,带他走上了大街。
如今虞城已被姜地军队所占领,军队入城时,谢隐便带人来寻裴惜玉母子,小孩儿一口一个砍头一口一个杀人,谢隐觉得应当带他去看看真正的杀人场面是什么样子。
他现在根本就不懂“杀”是什么意思,世上有些人确实嘴贱讨人厌,然而罪不至死,小惩大诫也就是了,若是一点小错便要以酷刑杀之,那么长期以往,谁还敢开口说话?
小孩不懂没关系,慢慢教就好了。
裴天赐乖巧趴在谢隐怀里,他有点不懂这个男人,不是一直想讨好他的吗?为什么又给他出气,又不同意他把人杀了的要求?那些人活着有什么用呢?他们只会不停地说娘的坏话,裴天赐敢保证,就算他们挨了教训,等回到家里关上门,他们还敢这么说。
娘做错了什么?
谢隐一边走一边问他:“若是你犯错了,别人便要杀你,你能接受吗?”
裴天赐高昂小脑袋:“他们有本事就来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谢隐忍不住笑起来:“那要是你娘做错了事情,你也能这样看待吗?”
“不行!”小朋友立刻翻脸,“谁都不许伤害我娘!不然我就杀他全家!”
“所以一个国家才离不开律法,做错事的人的确应当受到惩罚,但不能犯了错就全部杀掉,爹也做错了事,没有及时找到你跟你娘,你要把爹也杀了吗?”
裴天赐嘟着嘴不高兴,他想说是的,可是又有点舍不得,跟这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和跟娘在一起时很像,只是娘更加温柔,而便宜爹虽然也是温柔的,裴天赐却能感受到他的威严,他绝不是那种会溺爱孩子,无条件放任的父亲。
虽然裴天赐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但别人家的父亲就是出去做活养家糊口,别的好像也没做过什么了。
谢隐抱着他往前走,菜市口人挤人,都抢着去看砍头,虞城知府鱼肉百姓,是个巨贪,因此攻破虞城后,谢隐想要民心,便令部下将此人及其党羽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他原本是抱着裴天赐的,但人实在是太多了,挤不进去,于是他脚尖一点,顺着墙壁飞上屋顶,哪怕怀里还抱了个娃,仍旧如履平地。
这一招飞檐走壁属实是把裴天赐看呆了,他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便飞了起来,于是惊奇地看着谢隐,大眼睛里满是渴望,却又强忍着不说。
谢隐是个体贴的好爹,“想不想学?”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