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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要睡在哪儿呢

他蹒跚地走上人行道,一部分的他无声地尖叫着,勒令自己立刻去医院。他又病、又渴、又饿、又困惑,而且身无分文,全身都在痛。每一次吸气,他的肺顶到肋骨引起的痛楚让他愈来愈难呼吸。

可是他的内心对去医院这件事还是非常抗拒,而在他离开大街往麦肯史考瑞的地址前进时,他才发现是为了什么。

仍然是恐惧。

他不知道原因。完全没有道理。可是他一点都不想踏进松林镇的医院。

现在不想。永远不想。

那是种很奇怪的恐惧。没有特定的理由。就像夜里在森林中独行一样,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么。也就是因为如此神秘,所以感觉更加可怕。

往北再走两个街区,他到达第三街。他的胸部在他向东转、背向市区走时,不知道为什么痛了起来。

他经过的第一个邮箱上印着二〇一号。

所以史考瑞家应该再往下走两条街。

前面的草地上有几个孩子在嬉戏,轮流从喷水器旁跑过。走过篱笆时,他试着挺直身体,维持一定速度,但左胸肋骨的剧痛让他还是忍不住往右偏斜。

他靠近时,孩子们全静止不动,毫无掩饰地盯着他,看他慢慢走过院子前的人行道,混合了好奇和不信任的眼光让他颇不自在。

他越过另一条马路,脚步愈来愈慢。三棵巨大的松树张开枝叶遮盖住街区上的大片天空。

这一区全是色彩鲜明的维多利亚式房子,门牌号码都是三字头。

再过一条马路,史考瑞家就要到了,

他的手心开始冒汗,他脑袋后的脉搏咚咚咚咚地跳,仿佛是一组被埋在地底的低音鼓。

眼前的画面又晃了一下。

他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视线又正常了。

他停在下一个路口。他本来就觉得渴,现在嘴巴更是变本加厉地又干又涩。他挣扎着呼吸,却在喉咙尝到胆汁的苦味。

等到你看到他的脸,你就会明白为什么了。

一定会。

他犹豫地往前跨一步,踏上马路。

快入夜了,冷空气从山上降下,聚集在山谷里。

反射在山顶积雪的微光将环抱松林镇的岩石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和愈来愈暗的天空呈现同一色调。他想领受周遭的美,想被感动,可是身体的痛让他无心欣赏。

一对老夫妻手牵着手,静静地以散步的速度超过他。

除此之外,街上既空旷又安静,完全听不见大街上的噪音。

他穿越过平坦的黑色沥青,踏上另一侧的人行道。

前方的邮箱上印着四〇一号。

下一个就是四〇三号了。

现在他得一直眯着眼睛,否则看到的全是双重影像,而偏头痛也更严重了。

艰难的十五步后,他站在漆着四〇三号的黑色邮箱旁。

史考瑞

他抓住前院篱笆的尖端,稳住自己的身体。

他伸长手,拉开半腰高的栅栏铁门上的闩子,用已经磨损的黑皮鞋稍微往前推。

门开了,转轴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矮门轻轻地撞上篱笆。

人行道上铺的旧砖块一路延伸到架了遮雨棚的前廊。两张摇椅中夹着一张小小的锻铁桌。紫色的房子,绿色的饰边。透过轻薄的窗帘,他可以看见里头的灯光。

去吧你总得把事情弄清楚。

他踉跄地走向大门。

要压抑下恶心欲吐的感觉愈来愈难,还要加上双重影像的纠缠。

他踏上前廊,伸出手,刚好抓住门框才没摔下去。他努力撑住身体。他抓住敲门的铜环,将它往上提,双手无法控制地抖个不停。

他完全不给自己再考虑一下的机会。

他将铜环在金属片上敲了四下。

感觉像有人每隔四秒就在他的头上重击一拳。他的视线出现许多小小的黑洞,像小昆虫似地到处乱飞。

他可以听到门的另一边踩在硬木地板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他的膝盖顿时瘫软。

他抱住一根支撑前廊屋顶的柱子保持平衡。

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一个应该是他父亲年纪的男人透过纱门瞪着他。高而瘦的身材,头顶上有一撮白发,山羊胡,脸颊上不明显的红血管显示他喝了不少酒。

请问有什么事男人问。

他站直身体,用力眨眼对抗严重的偏头痛。他放开手,费力地站稳。

你是麦肯吗他可以听到自己声音中的惧意,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也听得出来。

真讨厌自己这副胆小怯懦的样子。

老先生倾身靠向纱门,仔细打量自家前廊上的陌生人。

你有什么事

你是麦肯吗

是。

他移近一点,老先生的身影清楚许多,他能闻到他呼出的空气中带着红酒特有的酸甜味道。

你认识我吗

什么

到了此时,恐惧已经发酵成怒气。

你。认。识。我。吗。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吗

老先生说:在这之前,我根本从来没有见过你。

真的吗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头。这个镇还有其他叫麦肯的人吗

据我所知,没有。麦肯推开纱门,鼓起勇气踏上前廊。兄弟,你看起来不大好。

我确实不大好。

你出了什么事

你告诉我啊麦肯。

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亲爱的没什么事吧

对,珍,没事麦肯瞪着他。不如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你受伤了。你需要

我不会跟你去任何地方的。

那么,你到我家来做什么麦肯的声音透露着不耐烦。我刚才说要帮你。你不要。好。可是

麦肯还在讲,可是他的话却开始消失,被他胃部发出的如雷响声淹没,声音之大简直像有一列火车正高速向他冲来。他眼前的黑洞数量更多了,世界不停晃动。他的腿再也不能支撑自己的身体。连五秒钟都不行,如果他的头没在那之前先爆炸的话。

他抬头看着麦肯,他的嘴巴还在动个不停。那列火车发出巨响冲向他,密集的声量一拳一拳残忍地重击着他的头,可是他没办法把视线从麦肯的嘴巴移开,老先生的牙齿闪闪发光,上下接合,不断地制造出声音。天啊那个声音,那种抽痛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膝盖瘫软。

甚至没有发觉他正在往后倒。

上一秒钟他还站在前廊。

下一秒钟他已经躺在草地上。

背部着地,直挺挺地躺着,头颅因重重撞上地面而昏眩不已,

现在,麦肯在他上方盘旋,先检视他,再将双手按在膝盖上,弯腰。老先生不知道仍然在说些什么,可是脑子里的火车声实在太大了,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就要失去意识了他可以感觉到,再过几秒钟他不想再受疼痛的折磨,失去意识确实蛮不错的,可是

答案。

gu903();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