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呀,我昨天就将钦差行辕设在宁乡军中,可到今日凌晨,却是一粒军粮也没看到。”
陈新甲大怒,正要发作,旁边一个幕僚忙赔笑道:“阁老,分发军粮还得有个先后,宣大镇这么多支部队,自然需要一个过程。”
“过程?”刘宇亮的目光严厉起来:“后天大军就要起程,你现在对我说还需一个过程;宁乡军中士卒今日已经断粮,你现在跟我说还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就是是怎么一个过程,本官倒要怀疑你们是否称职,哪个将军负责后勤补给的?”
一个副总兵硬着头皮站出来:“是末将负责。”
刘宇亮:“拿下了,打三十军棍,若死了,换别人顶他职务,将军粮发下去。若不死,可令其戴罪做事,但军粮一样得发下去。本官今日就要看到粮食。”
“是!”刘宇亮的扈从们同时应了一声,就上前将那副总兵拿住。
丞相家人七品官,可刘阁老以前实在是太低调了。这群扈从也没得到什么好处,如今随阁老出京,一照权在手,自然要好生威风威风,过过瘾。已经有人在心中琢磨,等下打军棍的时候得好好榨点钱财。若这个将军识相,一切好说。否则,用心打,着实打。
刘宇亮可是阁臣,又是钦差,权力可比陈新甲大多了。见他突然发威,众将心中都是一寒。
那副总兵知道不好,连声叫:“阁老饶命……陈总督,陈总督……”
打狗还得看主人,这已经是直接地扇自己耳光了,陈新甲霍一声站起来:“阁老代天子视师是没错,可这具体军务,按制却该各镇总督负责,刘相今日却是越权了。”
既然已经翻脸,刘宇亮也收起了先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道:“请问,宁乡军是不是宣府镇边军,宁乡军才多少人马。怎么别的部队都有军粮配给,孙元却没有。作为代天子视师,督察诸路兵马的钦差,本官对一切军务有最后决定权。我听人说陈总督于孙元不和,本官怀疑陈总督挟私愤抱负,惘顾军国大事。陈总督,请立即将军粮发下去,否则,休怪本官祭出王命旗牌,插手军务。”
陈新甲气得浑身发颤,指着刘宇亮:“刘阁老,我要上表彰弹劾你。”
刘宇亮:“陈总督不说,我却是忘记。等下本官也会上弹劾折子的。圣上英明,自然会知道此事谁对谁错。不过,今日,本官说不好就要行钦差职权了。”开玩笑,自己的身家姓命和前程可谓都是寄托在孙元身上,你不发粮食给宁乡军,就是想饿死我刘宇亮。是可忍,孰不可忍。
“随便!”陈新甲一挥袖子,转身出帐,只留给众人一条气得发颤的背影。
陈总督着一走,帐中众人面面相觑,则声不得。
刘宇亮做官做了一辈子,一向谨小慎微,今天耍起威风,只感觉心中无比舒爽,喝道:“还不将这个负责后勤配给的总兵给我拉下去打!打完之后,军粮也得给本官发下去。”
一声令下几个扈从立即将哭喊着的那个副总兵拉下去。
不片刻,外面传来响亮的扳子声。
帐中众人只听得心惊肉跳,只感觉那板子像是抽在自己屁股上。
很快,粮食就顺利地弄到手。
可惜陈新甲这次带来的军粮也不多,又先分发了下去。最后,落到孙元手头,也不过五日所需。
虽然让他有些不满意,却也有胜于无。
最重要的是吃死牛烂马肉吃到吐的士卒们终于可以吃上一口正经粮食,士气顿时大振。
孙元心中既是振奋,又是忧虑。
振奋的是,宁乡军有这么一尊大佛蹲着,谁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如今的刘宇亮虽然没什么权势,但名义上却是北京城墙以外整个河北地区品级最大的官。
忧虑的是,有他成天呆在自己身边,夜夜抵足而眠,自己若想拉着部分跑到卢象升那边去,却没那么容易。再说,两个大男人成天缩在一个被窝里,孙元也腻味得紧。
好在孙元也是个心思便给之人,索性不洗脚不洗脸刷牙就上床。他运动量本大,一天下来,浑身都是臭汗。
到睡觉的时候,不住地将臭脚丫子朝老刘头嘴边伸。
老刘实在是被熏陶得受不了,这才搬去了旁边的帐篷里,让孙元逃过一劫。
其实,最高兴的还不是宁乡军的将士和孙元,而是刘宇亮的扈从们。
据孙元所知,这群混蛋们,在行军法的时候狠狠地讹了那个副总兵三百多两银子。下来之后,大家一分,抵得上两年的入项。于是,这几人成天虎视眈眈地盯着宣大镇军营,想着再挑几个错,好好生发生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