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客笑道:“那还是写好,要不然就得破庙里过夜去。”
说话间已到了柜台前,白衣客往柜台前一站,老帐房哈腰陪笑,双手递过一管狼毫中楷。
白衣客接过笔,沾了一下墨,在面前柜台上摊开的簿子上写了一行字,写的是:“高明,马贩,张家来,往辽东去。”
写毕把笔递还了老帐房,老帐房接过笔陪笑说道:“原来是高爷,高爷,张家的马市可是有名儿的。”
“不错。”白衣客点头说道:“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生在张家,长在张家,也只有吃这一行饭了,老人家去过张家么”
老帐房忙道:“没去过,没见过世面。”
白衣客道:“客气”目光扫了那留名的册子一眼,抬头说道:“还好我读过几年书,能握管提笔,这要是没读过书,不会写字的人,也就别住店了。”
“不,也能住。”老帐房道:“他说,自有老朽代写”
白衣客“哦”了两声,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话锋一转,问老帐房道:“老人家,这法子是防匪防逆的,可是”
老帐房忙道:“正是,正是。”
白衣客道:“以老人家看,这法子灵么,有用么”
“这个”
这叫老帐房怎么说,又怎么敢说什么,他这了一声,没了下文,一脸的窘迫笑容。
白衣客明白,笑笑说道:“以我看这法子不怎么样,那些匪逆不一定非住客栈不可,他大可以随便找处破庙将就将就”
伙计年轻,好说话,立即接嘴说道:“高爷,那不行,到处有巡查的,只要见着这种人就抓,所以热河境内的破庙没人敢住,就连那要饭的也不敢进破庙门,宁可在大街上找处屋檐下缩一宿。”
白衣客“哦”地一声,点了点头。“厉害,可是这法子仍不灵,这可真可假,谁要是留个假名字,来处去处随便诌上一个呢”
老帐房一怔,伙计也哑了,半天,老帐房才嗫嚅说道:“这老朽可没想到,以老朽看没人敢”
“也许。”白衣客淡然一笑,转望伙计道:“伙计,现在我能住店了吧”
伙计如大梦初醒,忙哈腰抬手往里让客:“您请,您请。”
白衣客转过身刚要往里去,突然,身后响起个话声:“朋友没说错,我看这法子不怎么管用。”
白衣客闻声回身望去,客栈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个中年汉子,这汉子高高的身材,一张四方脸,那条发辫既黑又粗。
中年汉子一见白衣客转过了身,立即又是一声:“哟,原来是您老人家。”
白衣客淡淡一笑道:“不敢当,阁下是”
中年汉子微笑说道:“跟老人家一样,住店的。”
白衣客笑笑说道:“那阁下恐怕也得写个字。”
中年汉子笑道:“那还能免得了,不瞒老人家说,我来热河不是一趟了,写的字也不在少数了。”
白衣客笑了。
中年汉子自己也笑了,笑了笑之后他问道:“老人家贵姓”
白衣客道:“不敢,我姓高。”
中年汉子道:“原来是高老人家,老人家是从”
白衣客高明道:“我从张家来。”
“好地方。”中年汉子双眉一扬道:“张家我去过几趟,那儿的马市首屈一指,闻名天下。”
高明道:“张家的马市不小,不过那儿算不得什么好地方,一句话,我待久了,腻了。”
中年汉子笑道:“老人家会说笑话,张家马匹牛羊到处,骆驼成群,这些在别处是看不到的。”
高明笑笑突然改说道:“我还没有请教”
“不敢,”中年汉子道:“我姓武,武则天的武,可跟武则天扯不上关系。”
高明笑了,道:“真正会说笑话的是武老弟,武老弟是从”
姓武的中年汉子道:“不瞒老人家说,我是个做皮货生意的,一年到头到处跑,我刚从东北来,要往西南去。”
高明道:“这么说武老弟也是在这儿歇歇脚。”
姓武的中年汉子道:“正是,正是,老人家是”
高明道:“我也是路过,要到辽东去。”
姓武的中年汉子“哦”地一声道:“辽东,那儿有我不少朋友,他们跟我不是一行,吃的那碗饭虽然比我好,可是没我自在,老人家知道辽东姓郭的”
高明两眼一睁,旋即淡然点头:“知道,武老弟跟郭家是”
姓武的中年汉子笑笑说道:“我的那些朋友都吃郭家的饭。”
高明一声“哦”尾音拖得长长的,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没想到武老弟在郭家也有朋友。”
“也没什么,”姓武的中年汉子笑笑说道:“我这个人天生的好交朋友,走到哪儿交到哪儿,真要说起来,这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省省都有我的朋友,只能碰上,再彼此投缘就是朋友,就拿老人家来说吧,如今咱们碰上了”
高明接说道:“只投缘就成了朋友。”
姓武的中年汉子笑道:“正是,正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当然这一回还得看老人家讨不讨厌我”
高明道:“好说。”
姓武的中年汉子突然压低了话声道:“老人家,我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少,我看老人家不是等闲人,在这块地儿上您可得留点神,在这儿我有几个朋友都在官里当差,听他们说这几天很吃紧”
高明淡然一笑道:“谢谢武老弟,我这个小百姓怕什么”
姓武的中年汉子道:“老人家这是客气,您瞒不了我这双眼的,有道是:光棍眼里揉不进一粒砂子,就拿您刚才的话来说吧,幸好进来的是我,要是被官里的听了去”
高明忙道:“谢谢武老弟,我也只是随说说,以后自会慎重的。”
姓武的中年汉子道:“百姓敌不过官,无论大小事,吃亏倒霉的总是百姓,咱们还是小心点儿好,您请吧,我还得等个朋友。”
高明道:“那么咱们待会儿聊。”匆忙地跟着伙计往后面行去。
姓武的中年汉子目送高明行向了后头,然后也收回目光望向柜台里老帐房,问道:“这人什么时候来的”
老帐房陪笑问道:“这位爷,您问这”
姓武的中年汉子道:“问问。”
抬手捺了捺袍子,他腰里挂着一块腰牌。
老帐房惊得脸色一变,忙道:“小老儿有眼无珠,不知道您”
姓武的中年汉子沉下了脸道:“少废话了,答我问话。”
老帐房忙道:“这位高爷刚到,刚进门,刚进门。”
姓武的中年汉子伸手拉过了那本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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