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油嘴滑舌。”陈芷欢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倒是一暖。
两人聊完早饭,又都拘谨起来,赵新诚暗啐自己一口,不知道自己在怂什么?也太没用了。他深呼吸一口气,一屁股挪到陈芷欢旁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进,只剩一拳的距离。
陈芷欢只觉得身旁突然出现一股强大的气场,不容忽视,她转头过去一看,赵新诚就在自己面前。他剑眉星目,认真地看着自己,陈芷欢心悸不已,看看两人各种的距离,也微微挪动身子,把那一拳的空间填满,两人的白衬衣边边将将擦着。
赵新诚看陈芷欢的动作,也是一喜,他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放在陈芷欢面前。
陈芷欢纤细的手指拿起那小蓝盒,上面印着四只小鸟,中间写写大大的三个字,‘百雀羚’。“你怎么买到的?”她之前也想买,可是城里的百货商店一直缺货。
“厂里师傅的孩子从首都回来,我让人帮忙带的。”赵新诚小心翼翼问她,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送她礼物,“都说这个东西,擦脸舒服,到时候白白嫩嫩的。”
“你还懂这个?”陈芷欢把玩着小盒子,她确实很喜欢,拧开盖子,嗅了嗅,香气浓郁。
“这不是问的芳姐嘛,她主意正,说送你这个,你准喜欢。”赵新诚半个月前就去问了,然后到处打听谁能从首都带东西,一通折腾,前天才拿到这小蓝盒“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陈芷欢牵起嘴角,“那就和军大衣抵了。”
“那你不吃亏啊?这百雀羚才多少钱,军大衣得多少钱?”赵新诚清清嗓子,“这样吧,我再送你一份礼物,不然你太吃亏了。”
说完他看着陈芷欢,一字一顿郎朗开口:“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这次是原版《致橡树》。
陈芷欢看着一向不爱读书的赵新诚竟然脱稿背诵着《致橡树》,不知不觉听入迷了。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像刀、像剑,也像戟;我有我红硕的花朵,像沉重的叹息,又像英勇的火炬。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
念完了这首爱情诗,赵新诚看着陈芷欢的眼睛,认真又严肃,“陈芷欢同志,认识你之前,我觉得这些酸掉牙的玩意儿根本不适合我。天天咬文嚼字的还不如一起下一顿馆子来得实际,说一句你啊我啊的,还不如牵个手去看场电影美一美。但是现在我才明白,你就像那诗里面写的,像树干,像花朵,又坚强能干,又美丽动人。自从你来了二车间,二车间彻彻底底的不一样了,引进了设备,提高了产量,现在你又开始搞学习班,要提高大家的能力,我特别佩服。”
赵新诚顿了顿,他很少说心里话,现在却一股脑地往外倒,“有时候我就在想,我一直闷着头窝在车间里,是你像夏天的太阳一样,照到了我身上。”
陈芷欢想到他父亲去世之后备受打击,后来和母亲关系疏远,表面看着霸气豪横,可心里确实有些苦只能自己尝。现在听到这番话,不可谓不震惊。
“陈芷欢同志,我向你保证,我向毛主席起誓,我会努力站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分担困难,迎接未来。”
陈芷欢眼波如水,重重点头,“好。”
第38章营业执照
人民公园,不少人在这里看书,约会亦或是练气功。而赵新诚和陈芷欢在湖边坐了两个多小时,逐渐忘记了一开始的拘谨和紧张,看着湖里的几只野鸭子游来游去,略显悠闲。
陈芷欢说话声音好听,讲起故事来栩栩如生,她向赵新诚讲了这个半个月在广丰的见闻,和德国专家的交流,遇到的怪老汉是个高人,林林总总,把赵新诚听入迷了。
“李忠?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赵新诚想了半晌,终于想起来了,自己父亲还在世时,请过他来啤酒厂教学。“他当年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脾气不太好,不过我爸说他讲得东西挺对,跟着他学了不少。”
“那你爸还挺厉害,黄主任说都请不到他呢。”陈芷欢戳戳赵新诚,“下次你过去跟他喝两杯,忠叔说他啤酒天下无敌,甚至闻一闻就能知道是哪个牌子的哪种酒。”
“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那当然!你不是狗鼻子吗?”陈芷欢笑得开怀,这是她听李厂长叫的,一般人可不敢这么说赵新诚。
“哎!你怎么就记得这个。”赵新诚佯怒,他从小泡在啤酒厂长大,用筷子蘸着各种酒尝味儿,久而久而竟然练就了识酒的好本领。十年前李忠来东来的时候,十五岁的赵新诚还和他比试过,最后惜败,不过这也给李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没想到这个黄毛小儿还有这种本事。
“反正不能让他把我们东来看扁了!下次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去比比看!”陈芷欢一心扛起东来的大旗。
“好,等我把他比下去。”
从公园出来,接近饭点了,两人去国营饭店点了两碗阳春面,鲜猪骨熬的高汤,配上筋道的手工面条,出锅的时候,淋上少许猪油,撒上绿油油的葱花,一清二白,鲜香浓郁,八毛钱一碗。
两人大快朵颐,吃得心满意足。
“你想办营业执照?”赵新诚对开店做生意不太了解,在他的印象中随便支个摊卖点东西都行,就是要小心有没有来抓人的,别被说是投机倒把了。
“嗯,八零年就开始给个体工商户颁发营业执照了,就是我们这儿懂的人少,我还是得办一张,有备无患。”陈芷欢之前去咨询过,要的资料很简单,现在国家是鼓励正规商户的。
下午约会之旅干脆变成了陈芷欢的□□之旅,两人吃完面准备先去照相馆拍张一寸照片,那营业执照上要贴。
福来照相馆作为东来市少有的几家照相馆之一,生意一直不错。老板兼摄影师老徐刚给一对结婚的新人拍完照,送走客人,就见迎面走来一对俊男靓女,心道今儿日子是真不错,全是结婚的。
他笑呵呵迎上去,“二位拍结婚照哇?结婚照五毛钱一张,加印多收三毛。”老徐熟门熟路的介绍业务。
陈芷欢突然被人误会,连忙解释,“老板,我们不是拍结婚照的,我想拍张一寸照片。”反倒是赵新诚在一旁笑得开心。
老徐见状也没觉得尴尬,“成,一寸照片三毛钱一张,五天后取。加急印就五毛,明天取。”
“那加急吧。”陈芷欢理理头发,把包包递给赵新诚拿着,自己端坐在板凳上,挺着脖子,目视前方。
“咔嚓”,老徐拍完一张,嘴里不忘夸夸客人,“同志,你长得好看啊,这拍出来指定好看!”
临走的时候,老徐又到门前送客,还不忘给拉生意,“之后拍结婚照也来我这儿啊,我给你们便宜点,到时候把这玻璃上贴的电影明星画报给换了,我瞧你们俩拍出来不比电影明星差!”
赵新诚听得舒坦,“成,老板,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们拍好看点啊。”
陈芷欢见这两人还聊上了,直接上手拉着他的手臂疾步往前走。赵新诚只感觉一阵柔软的触感,轻轻地贴在自己手上。他用右手抓住陈芷欢的手,放到自己的左手上,紧紧握住。
“这可是在大街上呢。”陈芷欢左右看看,“万一治安联防队的又来了…”
“大街上怎么了,我牵我自己对象,谁还能有意见?”赵新诚此刻拽得不行,“那是那人太古板,什么年代了,你看看这满大街年轻人多少拉着小手的,我们也是合法的。”
“谁跟你是合法,你可别瞎说!”陈芷欢这么说着,手却紧了紧,回握着赵新诚。
“行行行,半合法。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啊,说话办事都这么严谨。”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方家裁缝店,准备跟岳菊英说说□□的事儿,陈芷欢去广丰前跟她提过,没成想一去就是半个月,因此耽搁了。岳菊英却以为这证办不了,有些发愁。
加上今天有个隔壁街的人来闹事儿,她更加害怕。那大姐叫董华,三十多岁,经常在附近卖糖人,她观察了很久,见方家裁缝店这几个月突然进了些时髦的衣服来卖,赚了大钱,心生嫉妒,今天没忍住出来和岳菊英套话。
岳菊英为人老实,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三两下就被董华知晓了,这店还有个背后老板。她当即就威胁岳菊英要去工商局举报她们,这裁缝店凭什么卖衣服!岳菊英慌了,她也不懂现在的国家政策,担心因为自己说错话把陈芷欢好好的生意给闹没了。低声下气地哀求董华,结果那董华十分得意,不依不饶地弯酸她,最后表示在店里拿几件衣服才勉强愿意帮忙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