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在话下。她取出一部账册,就着清油灯认真地记下某年日月花费多少钱物用在何处,写完让李茂来画押,李茂拗不过她只好写了自己的名字。
芩娘左看右看,吃吃笑道:“这字写的啧啧,似乎还不及我的好看。”李茂脸皮一红,自小学学完描红后,他就再没用过毛笔,自学会使用键盘后,他许久没碰过笔了,手生字自然写的丑,不仅如此还常常提笔忘字。
芩娘俯身记账的时候,李茂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娇小温软的身躯近在触手可及处,香热的气息一股股往鼻子里钻,熏的他心里乱糟糟的,为克服身体某个部位的蠢动,李茂转身来到窗前,推开窗户,清凉的夜风扑面而来。凉风一激,他脑袋清醒过来,不觉为刚才的龌龊思想感到汗颜。
记完账,芩娘收拾了账本和钱,打来洗脚水服侍李茂洗脚,李茂惬意地享受着,享受的心安理得。这小妮子有点死心眼,若不让她侍候,她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乃至吃不香睡不稳。李茂觉得自己这么做其实是在帮她。
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李茂的脑袋乱糟糟的,本以为会失眠,谁知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又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扰民声,李茂心里暗笑:这对老夫妻,真是老房子失火彻底没救了。
二日天明,在李茂再三催促下,一行人才磨磨唧唧离开胡家老店,随身细软并不多,一人一包就全带上了船,刚安顿薛戎夫妇住好,打发去采买干粮的人就回来了,李茂让青墨负责点收,小厮眼圈红红的,显然昨晚又没睡好。
李茂来到了船塘入口处去等田萁,田萁就是那个女书生。昨晚分别时约好今晨辰时二刻在此相见,此刻已近巳时却还不见人影。田萁没来,王俭却来了,带着四个士兵,抬着两只大柳条筐。虽着便装,那一股英豪之气却还是扑面而来。
见了礼,王俭打发两个士兵把东西送上船,笑道:“都是本地的土产,留着去成武县送人吧。”李茂也没有跟他多客气。
二人正说些闲话,却见田萁和随身小厮青墨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二人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颠的头上的发髻都松了。李茂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急忙拦住询问,田萁红了脸,支支吾吾解释说二人昨晚睡的晚,早上睡过了头,惟恐爽约,这才一路狂奔过来。
王俭瞄了二人一眼,铜铃大的眼睛忽然眯成了一条缝,问李茂:“这两位小娘子是”田萁吃了一惊,忙低下了头,小厮却把胸脯一挺,叫道:“大个子,你也睡花了眼,什么小娘子,这是我们家小郎君,雌雄你都分不清。”
王俭瞅了眼李茂,又望了望那书生,哈哈一笑,似有所悟,打个躬说:“怪俺,怪俺,俺昨夜睡的晚,脑袋是不大清楚,的确是看花了眼。”说话时,那两个送东西的士兵带着扁担空筐回来,每人得了一吊赏钱,乐的眉花眼笑。
王俭遂向李茂拱手道别,李茂道声珍重,目送他离去。
这才回过头来问田萁:“田兄若无其他事,咱们这就启程如何”田萁道:“听凭安排。”刚一动身,女青墨叫了一声:“哎呀,不好,我把昨晚买的干粮落在客栈里啦。这路上咱们可吃什么呀。”李茂道:“无妨,船上干粮充足,无非就是添副碗筷。”事已至此,田萁也只能说声叨扰了。
船主选了一个吉时起锚开船,时当深秋,西北风劲吹,船上升起风帆,顺水顺风,行进的十分快捷。黄河水滚滚滔滔,河面宽阔壮丽,行了半日,乌云忽然遮住阳光,四周雾蒙蒙的一片,向前望去浊浪排天而起,让人既觉得壮美又感浩渺难测。
第020章她老爹原来是兵马使
因为风大天冷,甲板上除了几个使船的船工并无其他人,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泥腥味,浪花与船舷撞击时溅起的碎屑不时扑至。
李茂走上甲板,劲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觉得无甚看处,正要回舱去,眼前忽然一亮,却见田萁正倚着船舷望着浑浊的河面。
她瘦削的身影在排空的浊浪衬印下显得十分单薄,李茂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人说不见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条河还真是一条猛恶的河。”
田萁正出神地望着河面,沉浸在属于她自己的世界里,猛然听到这话,吃了一惊,她抬头望了李茂一眼,勉力一笑,算是招呼,目光再度滑落河面,淡淡地答道:“一年四季只有这个季节才会这样,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很美的。”李茂道:“是啊,若她一年四季都这么狂暴,也就不会被人称作是母亲河了。”
“母亲河李兄把黄河比作母亲河,这个比喻倒是十分贴切。”
李茂笑道:“我不过拾人牙慧,我是个和尚,幼小出家,没读过几年书,可不懂得什么比喻比拟的,比不了兄台你。”田萁微笑道:“我我有什么”李茂道:“观田兄举止谈吐处处与风雅结缘,足见家学渊博。”田萁微微一笑,谦和地回道:“李兄过誉了,家父是个好风雅的人,自幼聘请严师督导,我不过是略略知道些待人接物的礼数罢了。”
李茂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几次三番试探,这个叫田萁的女子都不肯泄露半点家世身份,萍水相逢,他没有理由继续穷追不舍。不问家世,李茂就拿这黄河入题跟她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一时倒十分投机。
田萁不光学问好,眼界也很开阔,看人见事常有独到之处。至于李茂,那眼界自然是开阔的无边无际,从鸿蒙开天辟地扯起,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事,扯的津津有味。一向矜持的田萁不觉间也展露出了真性情,她双目圆睁,两眼放光,捂着嘴咯咯地笑个不停。李茂说的这些东西听着怪诞,想想却又有一定的道理。
若非他一早就表明了曾做过和尚的经历,田萁简直要把他当作妖异一类了。和尚嘛,不用为生计奔忙,不用考虑传宗接代,不必为子孙后代谋福利,闲着无聊不就是整天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田萁笑起来的时候很美,美目澄澈如水。
两个青墨吵吵嚷嚷地从船舱里钻了出来,女青墨瞧见田萁正与李茂闲聊,便气鼓鼓地冲着青墨发火道:“我怎么说,我们家大郎被你们家的勾了出来,你还不认账,怎么样,逮了现行吧。”她说着,高傲地扬起小脑袋,冲到田萁面前,厉声责怪道:“外面天这么冷,你怎么吃的消,还不快跟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