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修葺之后,添置了一遭垂地帘幕,瞬间就有了几分威严,只是光线暗淡,即便白天也须点灯才能见人。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人独坐在书案后,低头看着一份军报,李茂瞟了一眼,心里有些惊讶,几天不见赵和德似乎长胖了不少,再细一看,又吃了一惊,原来那人不是赵和德,而是铜虎头的赵菁莱
赵菁莱丢下军报,抬起头,哈哈一笑,以主人的姿态招呼李茂落座。
李茂正犹疑时,赵和德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满脸堆笑,对李茂道:“你们都是认识的,我就不做引荐了。”
赵和德在赵菁莱旁边的桌案后坐下,招呼李茂也坐,开口说道:
“大军出征数月,你身为粮料官,兢兢业业,没出一点纰漏,对于一个新手来说实在难能可贵,这一点我很满意。”说这番话的时候赵和德板着脸,语气也较刚才有些生硬,但李茂能感觉他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绝非敷衍之词。
能得到上司的肯定,无疑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李茂起身说了两句场面话,虽有拍马屁的嫌疑,却也十分恰当。赵和德微微点头,脸色缓和了一些,他转过身,看了眼赵菁莱。自李茂一踏入这间房间起,他就意识到要找他的是赵菁莱而非赵和德。
果然赵菁莱咳嗽了一声,向李茂说道:“雀老三已流亡海外,余党死的死,降的降,此番出征可谓功德圆满,老弟你也获益良多。”
李茂道:“卑职只是略尽本分而已。”
赵菁莱道:“服从长官乃是为军人的本分,眼下有件事交给你去办,事成之后,你便是节度押衙。”押衙为节度使府内职官,所掌甚杂,权力极大,却无一例外都是节度使的亲信。由随身官到押衙,虽只一步之遥,却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爬不过的坎。
李茂道:“请将军吩咐”
赵菁莱和赵和德对视了一眼,好奇地问李茂:“你不问问是什么事就答应”
想,李茂当然想问问是何事,只是他知道这种事问了也是白问,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于是他道:“若我有选择,我宁肯回乡务农。”
二人哈哈大笑,赵和德道:“怎样,我就说茂华是个聪明人,什么事一点就透。”
“此事说难也不难,说易又不易,换作别人千难万难,换作你出马却是万无一失。”绕了一个弯子后,赵菁莱才点明正题:“我有一批盐要送到桥交割,请你出马操刀。”桥在徐州城西南,乃南北水旱运输枢纽之地,舟车往来,络绎不绝。
说过,又跟赵和德商量道:“茂华干的是件大事,得多派些人马给他。”
赵和德爽快地说道:“军中人马任他挑选,就算是看中了我的亲军,也只管拿去。”
李茂起身答谢,道:“不必劳师动众,我只带本部人马即可,只是行营里要新觅一位粮料官。”赵菁莱吃惊地问:“你本部人马才多少人,我这批盐可有五十车。”
李茂道:“徐州帅对我军成见甚深,兵马再多,也难策安全,我意与魏博军同行,借魏博军之势将盐运到桥。”赵菁莱击案叫好,对赵和德道:“茂华做事不拖泥带水,将来必成大事,你老兄要多多栽培,将来你我都要沾他的光。啊,哈哈。”
李茂从望台上走下来,喊上青墨、摩岢神通、张琦、夏纯一道进城喝酒,他想明白了,该来的总归要来,怕也要来,人活着总归要面对一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逃避不是办法,只能硬起心肠来。
东海城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正在发生的海州官场大地震,东海秦家被海盗灭门一事到底还是没能包住,消息传开不仅震动了淄青十二州,余波所及直达天庭,引起朝议汹汹,此事的责任虽在魏博军,朝议的苗头却对准了海州地方,理由是当时战事已经结束,安抚地方的责任本该就由地方承担,出了这等令人发指的惨案,海州地方官员罪无可恕。
李茂料必是有人在背后引导舆论,也料必海州官场将有一场地震,遂抱着看热闹的心情冷眼旁观。李家兄弟把戏份做足后,便粉墨登场,正式开始斗法,旁观者如李茂本以为会有一场龙争虎斗可看,却不想李师道根本就是个软脚蟹,没耍三两下就败下阵来。
李师古先使一个明升暗降的手段,以酬功为名将张叔夜调去郓州任扬刀军兵马使,扬刀军是李师古的心腹亲军,张叔夜名为兵马使,实际就是一个傀儡。
李师道不谙军事,李师古这一招釜底抽薪计恰好点中了他的死穴,下面的较量中,李师道一溃千里,全无半点还手之力。掌握了主动权后,李师古以霹雳手段彻底颠覆了海州官场,上至刺史、上佐、判司、各县县令,下至尉、簿、丞和核心要害部门的吏员,李师古从上到下来了次彻底的大换血。
至此之后,海州依旧姓李,却只听命于郓州李,密州李的影响如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第068章傍
远在魏州的梁国夫人田氏得知东海秦家被灭门的消息,勃然大怒,急忙派营田副使冯业到海州打探情况,冯业曾做过魏博镇两代节度使的师傅,德高望重,兵马使田荣出城百里相迎。见了面,田荣长吁短叹,言道:“行前,老夫人再三叮嘱我要万无一失,我满口答应,如今却出了这么档子事,以她老人家的脾气,让我如何交代。”
冯业已从史家兄弟口中得知事情始末,安慰道:“生死祸福各有天命,事已至此,荣公还是想开些,老夫人那自有小娘子为你辩解。”
说完狡黠地眨了下眼,田荣见被他窥破心思,也就不再隐瞒,直言道:“她是说过要替我开脱,只是老夫人的脾气你也知道,唉,算了,事已至此,抱怨何用。”又道:“这孩子生性要强,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内心却是苦的很,冯师傅可要多劝劝她,你的话她还是能听进去的。”
冯业哈哈一笑,摇手道:“荣公但请放心,我行前去见过国公,他给了我一封书信,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只听她父亲的话,有这封书信在,我料必她不会有事。”田荣松了口气道:“如此最好。”
田萁得知梁国夫人派冯业来,勉强作出一副悲伤的样子,说话时未语泪先流,冯业看在眼里,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不说破,安慰了一番,将沂国公田兴的书信交给田萁,这便告辞而去。田萁将父亲的书信读了两遍,扑哧一笑,就着灯烛点燃烧了。
女青墨送冯业回来,见她面容红润,双眸蕴光,不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田萁白了她一眼,道:“秦家灭族之恨,我失夫之痛,你居然还能笑的出来,真是一个被狗吃了良心的白眼狼。”女青墨道:“那怨谁来,谁让他家跟海盗瓜葛不清,分赃不均,狗咬狗,咬死活该。”田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如此羞辱亡人,你的良心可安么”
女青墨轻轻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呸呸呸了三声,嬉皮笑脸道:“童言无忌,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田萁哼了一声,破涕为笑,心情明显好了起来。给力文学网
女青墨察言观色,道:“方才冯师傅交代了,让我多陪你出去散散心,这两天一直闷在屋里,都发霉了,今天天晴,咱们一起出去走走。”田萁道:“走什么,乡野小地方,又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好逛的。”
gu903();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最近总也睡不踏实,我困了,想睡个觉。”又道:“劝你也别出去,此处强人多,免得让人掠去做了压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