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这个刺史主人挤到了客位上,骇的阖衙官吏目瞪口呆。
席间,米如龙豢养的家妓献上歌舞,宾主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王志邦这几年凭借着李师道的关系,在高密县吃的很开,也算见识了些场面,但高密毕竟是小地方,加之他出身低门小户,对歌舞一道见识不高,看不出米如龙家的歌姬歌舞俱属上乘,却卖弄道:“使君何等雅致的一个人,偏偏养了这么一群不入流的家人,此等货色便是高密中等人家也不屑要,来日我送使君十几个生口,免得污了刺史的好名声。”
这话听在米如龙的耳朵里极是刺耳,他大礼迎送王志邦,本意是想向李师道示好,不过原因并非是他在李师古这边混不下去,他只是虑及自己在淄青根基尚浅,不敢得罪李师道罢了,所用礼节也不过是比惯例稍稍拔高了一点,远远达不到刻意巴结的地步。
是王志邦先入为主地把他划入李师古一系,自己降低了期望,又因为李茂的打压,更加让产生错觉,把米如龙的热情当成了巴结。
王志邦托大坐了主位已经让米如龙十分不快,但这个脸是米如龙主动凑上去丢的,怪不得旁人,米如龙为此面红耳赤,正悔恨不及,偏偏王志邦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米如龙读书人出身,自认为精通音律,赏鉴能力高人一等,被一个无知的后生小子当众羞辱,他不觉动了真气,吩咐了一声:“叫明珠。”片刻之后,歌舞场上下来一位新歌姬,二八年纪,明眸皓齿,体态婀娜,顾盼之间,百种风情,千般娇媚。
王志邦的眼睛一下子瞪直了,他不懂歌舞却懂女人,此等国色天香的美人,只一眼就让他着了魔。一旁为他斟酒的毛雄眼睛也瞪直了,他张着嘴,瞪着眼睛盯着明珠姑娘,直到酒水注满酒爵溢到了身上才发觉。王志邦吞了口口水,问毛雄:“这个小娘子是谁”
毛雄赶紧打听,跑回来禀报说:“她叫明珠,是米如龙新纳的妾侍,从扬州来的。”王志邦两眼勾勾地盯着明珠的小蛮腰,叹道:“江南的女子果然是水灵。”毛雄笑道:“可惜了,好肉落在了狗嘴里,否则今晚倒是可以叼过来尝个鲜。”
王志邦闻言愕然一怔,劈脸给了毛雄一耳光:“你骂我是狗”
第083章吃饼
李茂望见那舞姬,心里暗自惊叹,他见过的美貌女子也不算少,但如此等风情的,还从未有过一个,古人用“惊为天人”来形容女子的惊艳,用在此处竟是无比恰当。
青墨端着酒杯凑在李茂耳边说道:“老刺史卖弄宝贝,我看要取祸。”李茂下意识地望了眼王志邦,不觉也是一惊,王志邦的眼睛里分明透着攫取的光。
眼见自己的宠妾镇住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米如龙心里得意洋洋,做了曹州刺史后,米如龙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仕途已经到了顶,不可能再有进步,少年的意气飞扬,壮年的雄心壮志瞬间俱化作飞烟,仕途上无所追求,他便将一腔心情寄托于诗酒歌赋中,疏远公牍,而重拾旧日情怀,整日里与文人雅士诗酒唱和,又拿出半生积蓄从扬州购得美姬一名,取名明珠,以娱晚年孤寂。
争强好胜的心一旦满足,米如龙又隐隐担心起来,明珠出场后王志邦脸色大变,眼中分明藏着歹意他暗问自己究竟是怎么啦,怎么变得如此不稳重,连连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先是以刺史之重长辈之尊,给一个毛孩子让座,继而又争强斗胜,把密不外传的宝贝宠妾拿出来示众,前者不过惹人笑话,后者却是取祸之道啊。
自古红颜皆祸水,大者败国,小者败家,你米如龙自诩通晓史籍,看透人世,为何连这个浅显的道理都不懂,真是白活了偌大岁数
米如龙自怨自艾,再无心思,饮宴草草结束。礼送众人出门时,王志邦借着酒劲单手扶着米如龙的肩膀,红着脸说道:“明珠姑娘好技艺,使君可肯割爱让给小侄,小侄愿以千金相酬。”米如龙闻言脸色大变,勃然大怒道:“贤侄醉的不清”喝了一声:“送客。”甩开王志邦再不去搭理。
此番口舌之争,在场的僚属看的清清楚楚,听的真真切切,却都装作不知,互相道别,一哄而散。
李茂回头望了眼怔在那发呆的王志邦,心里想:“尽是此辈得势,我大唐如何不乱”青墨拐了下李茂,悄悄说:“我跟你打赌,王志邦不会善罢甘休。”李茂冷笑道:“那他也太自不量力了。”青墨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你知道吗,我刚刚听他的随从说米老二好不识趣,惹毛了咱们,让铜虎头灭了他的门。铜虎头,你知道是什么吗,捏死个刺史就像捏死只臭虫。”
李茂道:“铜虎头固然有本事捏死个刺史,可无罪杀刺史,早晚也有人捏死铜虎头。”
青墨见李茂不信,赌气道:“你不信咱们打个赌,赌十贯钱如何,神通做见证人。”摩岢神通道:“我不做见证,我也要跟你赌。”青墨大怒,道:“好好好,你们不信,我豁出去跟你们大赌一场,就赌一百贯钱,你有吗。”
摩岢神通摇摇头,青墨道:“没钱就不要强出头。”一旁冯布笑道:“你这是耍赖皮,打赌哪有你这打法。”青墨道:“冯头,听你这意思,你也不服气了,那你来打这个赌。”冯布笑道:“我不跟你打,铜虎头神出鬼没,那可真说不准。”
众人说说笑笑到了宾馆,还没进门,张掖就骑马追了过来,邀李茂去王十味的醉仙居,说现捞的几尾肥鱼,请李茂过去尝个鲜。李茂知道他找自己有事,也不推辞,上马随他去了醉仙居。张掖邀了几个朋友陪了李茂一场,众人知他有事求李茂,便先后告辞。王十味重新安排了酒席后也退了出去。
屋中没人,张掖大礼参拜道:“茂华兄救我。”
李茂道:“这是何意快起来。”张掖起身来,愁眉不展道:“米刺史嫌我跟胡荣裕走的太近,根本就不信用我,与我一同做参军的几个同僚都有升迁,唯独我还在参军位置上苦熬,参军不得长官信赖,就是个摆设,这种苦痛,春风得意的老弟是不能体会的。”
李茂道:“你拜托我,我本该竭尽心力帮忙,可我不过是个城局使,怕是有心无力。”张掖听了这话赶忙擦擦眼,道:“我知道老兄能跟贾公直言说上话,他如今要升支度副使,身边正缺人,老兄为我修封荐书,让我去支度,大恩大德,永不敢忘。”
李茂道:“他才升的观察支使,怎么又要升,你这个消息可靠吗”
张掖笑道:“你兄弟我别的本事没有打探消息却是把好手,此事千真万确。”
李茂道:“荐书我可以写,至于贾公赏不赏脸,我可就不敢打包票了。”张掖起身拜道:“成是我命,败是我运,茂华兄的恩情我都要记得,将来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火里火里来,水里水里来,绝不含糊。”
说完正事,张掖又要带李茂去妓馆耍耍,李茂连忙摆手,托辞劳累不肯去。
张掖道:“这是个故人,你务必要见见。”李茂眉头一皱,想不起来曹州有什么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