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口气喝了三坛酒都有了些醉意,正要散去,却有一个小校飞奔而来,拖着哭腔报道:“赵副使不见了”
一听这话,尚何来的酒顿时醒了一半,他劈手抓过那小校,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不见了,赵副使他,他不见了。”
这一回尚何来听清楚了,整个人如坠冰窟,冷的半身不遂。
赵和德是一更末失踪的,前后误差不会超过一盏茶的功夫。尚何来飞马赶到隆庆坊时,四座坊门紧闭,站满了北营军卫卒,郞宾黑着脸迎过来接他马缰,被尚何来恶狠狠地推开了,郞宾受命全权监控赵和德,如今人丢了他自然须负最大责任,吃尚何来这一推,郞宾一声不敢吭,低着头跟这尚何来、陈静野往里走。
赵和德的家人都已被拘禁在内院,董何已先一步赶来,见了尚何来急忙禀道:“赵和德和两个儿子都跑了,只留夫人在。”尚何来破口大骂道:“一个黄脸婆有个屁用。”他怒骂看守卫卒:“你们眼珠子都长在屁眼里吗,三个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郞宾等人低头不敢应声,董何道:“赵家父子失踪前,周亚哥来过。”
第110章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尚何来大惊,忙问郞宾他们来做什么,郞宾道:“周亚哥说明日一早就走,趁夜过来看看。”忙又解释道:“他来见赵和德时,我就跟着身边,只说了两句话就走了。”尚何来脑门上青筋直炸,连声叫道:“糊涂,糊涂,好糊涂哇你们,没事他三更半夜跑过来干什么,你们唉”
陈静野道:“即便他来过,这里戒备如此森严,赵家父子怎么就能不见了呢。”
董何叫道:“哮天犬,把于将军养的哮天犬牵来,闻闻他们父子究竟去了哪。”四年前,有海外商客送了于化隆四条金毛名犬,体型较土狗大一倍,机敏通人性,嗅觉极其灵敏,于化隆一直视若珍宝,这次急着去郓州没有带上,此刻正寄养在军院内。
尚何来见识过这四条狗的神奇,急忙让人牵来,将赵和德一件平素的衣裳给狗闻了,放四条狗去搜寻,四条狗在屋中逡巡了一阵,一齐冲进后园,对着一段土墙狂吠起来。尚何来怒喝道:“鼠辈定是从这逾墙走了。”喝令士卒推倒土墙,墙外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在巷口众人发现两具巡夜士卒的尸首,四条狗在尸体上嗅了嗅,继续向前,转过一条小街,忽然在一处街角荒地边停住,围着一块烂石磙打起了圈。
这是一处街角空地,放了一个缺边的石磙,围着石磙又堆了些不用的破筐烂簸箕,不待尚何来吩咐,董何便带人掀去这些杂物,眼下的情形让众人吃了一惊,石磙左右的地皮显然不久前被人翻过,湿润的泥土散发着一股呛人的腥臭味。董何喝命士卒推开石磙就地挖掘起来,只片刻功夫便听得“咯”地一声,刀枪撞到了一块青石板,那石板上镶着两个做挽手的铁环,又有“孤山镇城局”五个阴刻大字。
掀开青石板,一股霉臭味扑面而来,下面是一条黑洞洞的地沟。
尚何来蹲下身往里看了一眼,一股烦恶之气扑面而来,几乎将他熏晕过去,他捏着鼻子,招呼左右拿火把来,仔细照了照那坑洞,忽然将火把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道:“去把李茂给我抓来。”郞宾急拦道:“这关李茂何事”陈静野冷笑道:“这条沟是城局掏的,赵家父子怎知道这儿有个入口,这肯定是李茂使得诈。”郞宾道:“半夜来见赵和德的是周亚哥不是李茂。”董何道:“这有何奇怪,周亚哥此来就是替李茂传口信”
郞宾是尚何来的妻弟,因为机敏谨慎,深得尚何来信任,早引起董何和陈静野的不满,如今见郞宾弄丢了赵和德,二人趁机落井下石,联起手来挤兑郞宾。
郞宾苦笑不迭,拉长了声音叫道:“无罪而抓大将,诸位就不为自己留条后路吗”
“后路已经没有后路了”尚何来发起怒来像头凶猛的豹子,他把手用力地一挥:“赵和德若是出城,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如今要想自保就得杀了他,嫁祸给李茂。”
最后一句话已经是咬牙切齿,这句话说过不久,李茂位于原乡坊的宅邸就被围的水泄不通。尚何来对妻弟郞宾的表现已经十分不满,到了李茂宅邸前,勒住部属,冷冷说道:“人是你弄丢的,你去把他找回来,将功补过。”郞宾不敢答话,硬着头皮上前叫门,青墨端着弩隔门应道:“睡了,有事请明早。”
郞宾道:“今夜有刺客混进军院,意图行刺赵副使,我们一路追赶,见他逾墙进了这所宅子,开门,让我们搜一搜。”
回答他的是一支弩箭,箭是从门楼上的斜角射出来的,正射在郞宾脚尖前,贯穿一整块青砖。郞宾倒吸了一口冷气,强作镇定。
董何拔刀在手,喝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把刀一指,一队士卒分作两拨,开始搭人梯攀墙,不料手刚挨着墙头,便惨叫着摔了下来,再看双手血淋漓的甚是骇人。原来李茂家的墙头埋设了铁蒺藜,用浮土掩盖,远观并不能觉察,手一用力便中招。
见董何手下受挫,郞宾得意地哼了声,哼完之后又感头疼,到了宅门前而不得入内,这怎么跟尚何来交代。
尚何来望着满地的伤兵,暴躁地叫道:“去推辆撞车来。”
撞车上除了有撞木,还有三角型的木楼,用以防备箭矢侵袭,用这种器械攻打一所私宅大门不免有些牛刀小用,郞宾借着火把的光芒望了眼尚何来,后者双眼通红,已经陷入疯癫状态。人处于这种状态下,除非外力强制,言语已经无法打动。由军院到原乡坊约两里地,调用撞车这样的重型器械,手续十分繁琐,军料院使文书丞闻知尚何来调撞车是去攻打李茂的宅邸,心中大惊,他跟尚何来相交多年,深知此人脾气一上来,八匹马难拉回,也不敢去劝,便在调用手续上做文章,慢慢地拖延时间。
清早,清海军监军院判官周弘骑着一匹温和的黑驴,带着两个随从,去丰大坊的胡记羊汤馆喝碗羊汤,那儿的羊汤味道醇正,远近闻名,结果却是空跑了一趟,因为戒严,胡记羊汤馆进不到新鲜羊肉,已经歇业了。周弘便绕道原乡坊来找李茂,想替胡家老板求支令签,方便出城进货。却撞到了一群士卒推着一辆撞车进坊,周弘觉得稀奇就跟了过来。
负责警戒的将士认得他,知道他是天子使者,无人敢拦,待到陈静野欲出面拦截时,周弘已经朝着尚何来挥手嚷了起来。
gu903();尚何来发动兵变,囚禁赵和德为的是夺取孤山镇的兵权,历来军镇兵乱夺权,都需要监军院最后做见证,监军院若上奏某将德望足以统帅驻军,天子便会依例授予旌节、官职,反之,便极有可能会被认定为反叛,如今孤山镇四周大军云集,稍有不慎,便有覆巢之危,这等危局下尚何来岂敢得罪周弘,于是连忙起身相迎,一张黑脸笑的像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