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不见,又想自己不久就要回寿张老家耕田种地,从此淡出江湖,这送上门来的钱,不捞白不捞,遂偷偷换下丧服溜了出来,腰杆依旧挺的笔直,依旧大摇大摆,依旧眼高于顶,目空一切,只是脚下却不及往日踏实,略略的有些发飘,竟是越走心越虚。
见到往日懒得正眼瞧一眼的店小二,汪涌竟如做贼的见了光,紧张的心里扑扑直跳。小二依旧春风满面,躬身哈腰引入后院,一切如常。汪涌立在正屋阶前,抬头望了眼白花花的太阳,阳光依旧温暖,怎奈就有了些秋凉的感觉,环境没变,是心境变了。
正屋房门紧闭,他蹙起了眉头,略有些不快,来者何人,这么不懂事若搁往日他扭头就走,今日却不同往日,他咳嗽了一声,整整衣裳,挤出一点笑容,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一刻钟后,苏卿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出,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汪涌才扶着门蹭出来,满脸青肿,满头大汗,脚步虚晃,人像被掏空了一样,阳光依旧温暖,怎奈他的心里却结了冰。在苏卿的威逼利诱下,他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苏卿哄他说为他保密,但看这架势是要出人命啊,管家连叫苦的心情都没了,哭丧着脸赶紧跑了。
“你在说谎,你在骗我,是你逼死了他。”
李茂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坐在公案对面的青墨和站在他身后的摩岢神通惊跳起来,见苏卿眼圈微红,怒气冲天,二人丢下李茂默默地撤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李茂微笑着,波澜不惊。他捉住苏卿的胳膊,想安抚她,却被她粗暴地甩开。李茂的敷衍让苏卿更加认定汪洵的死跟他有关。
“走狗,走狗”苏卿像一匹发狂的花豹,“你做谁家走狗我管不着,但你咬了我的家人,我不能原谅,我永远不原谅,我恨你”苏卿哭着跑了出去,退到廊下的青墨在门外听的真切,苏卿拉开门时他满脸堆笑,想解释点什么,却被苏卿粗暴地推倒在地。
摩岢神通以目光请示李茂是否追回苏卿,李茂无奈地摇了摇头,以苏卿的个性这个时候追她回来只会火上浇油。
汪洵的暴死,郑和业被查让梁成栋噤若寒蝉,犹豫再三后,他主动登门向李茂表达了愿意回郓州的意思。李茂安抚道:“汪长史的死我也很痛心,但那只是一个意外,郑和业的确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但你放心,兄弟我会逐件查实,绝不让我兄蒙冤受屈。这些年你在曹州算得上是劳苦功高,节帅对你还是很满意的,以你的资历还有机会往上走一走。若此刻回郓州,只怕未必有合适的位置。行走官场恰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真的想好了么”
李茂能为梁成栋设身处地着想,让梁成栋十分感激,他起身谢过,叹道:“当初我奉节帅差遣来曹州协助汪长史查办米如龙,此后一直滞留在此,这两年勤勤恳恳,也算微有苦劳。而今,汪长史殉职,郓州必然会派一位刺史过来,我的使命也完成了,我的妻子都在郓州,俗话说孤阳难持久,我这个年纪可不想就这么废了。”
李茂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哈哈一笑,道:“这是大事,我兄果然心意已决,兄弟愿助一臂之力。”
在新刺史到任前,李茂以郑和业案为突破口,把曹州一城四县翻了个底朝天。曹州地处淄青西南,地接宣武、汴宋、郑滑三道,孤悬在外,向来不被重视,官场自我生长,近亲繁殖,自成一体,虽历经打压,依旧保持着较为完整的体系。
现在这个体系随着汪洵的猝死和梁成栋的去职而变得千疮百孔,在李茂的大力清洗下濒临土崩瓦解。李茂清洗曹州官场并没有得到李师古的授意,他曾在成武为官,深知此间官场的黑暗,而今大权在握,是顺手为本地百姓做点好事而已。
第195章把你充军是为了保护你
支持李茂清洗的是张栓,接管曹州政务后,李茂举荐张栓知曹州军事,又从孤山镇调遣一个营进城驻防,举荐曹州将领和调遣孤山驻军是李师古授予他的特权,矛头自然是冲着汪洵去的,李茂此刻使用也不算违规。
大局已定,李茂发令将曹州官吏集中于州院,人人审查过关,过不了关的就地逮捕,在李茂原先的设想中曹州再烂,到底也能挑拣出一两个相对清廉可用的官员,但事实告诉他,这个官场已经烂到了骨子里,从上到下,都是一般的腐黑,并无一个人可用。
不得已他只得起用一批在外做官,告仕回乡的官员暂时代理政务,又请诸乡绅、商会、行会组织领袖人物会谈,要他们回去约束行会、地方,实行自治,化解出现的矛盾。
李茂担心的官府瘫痪后出现的乱局并没有出现,百姓的田照种,买卖照做,酒照喝,因为没有的官吏的欺压,民间风气反而有所好转。李茂忧心自己的认知有误,微服私访,去街头巷坊探察民情,得到的情况让他振奋,百姓对曹州官场发生的大清洗很麻木,不赞成亦不反对,听之任之只当看戏。
在许多百姓看来,官府只有在图你好处的时候才会主动跟你打交道,在你遇到困难时他们总会及时消失,这样的官府有还不如没有。某人若拿自己杀的官多来自诩,那他真是打错了算盘,谁都知道这伙人早烂透了,你杀的多,只能证明你够狠,却不能证明你的清廉。老虎和狼都是要吃肉的,老虎比狼的胃口更大,老虎咬死了狼,接管了狼治下的羊群,羊儿们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
知民情如此,李茂深感欣慰,自己如今就是那匹虎,虎扑狼,狼必死,羊们的麻木让恶狼们无藏身之地,它距死期也就不远了。青墨却感到灰心丧气,抱怨道:“咱们豁出性命来帮他们,他们倒好,一个个跟没事人似的坐在那看戏,即便胆小不敢帮忙,至少也得喊两嗓子助助威吧。”李茂笑道:“这样不是很好么,他们两头不帮只会对我有利,怕只怕他们被狼蛊惑,起来帮倒忙。”摩岢神通道:“是啊,他们要是惊乱起来,倒给了有心人以口舌,咱们就只能见好就收,半途而废了。”
青墨道:“你说怪不怪,做羊的整日被狼喝血吃肉,论理本该恨死狼才对,却为何狼们遇到了危险,他们反倒要站出来为其鸣不平呢这就是传说中的贱吗”李茂笑道:“若是黑白就摆在面前,人就不难做出判断,难就难在黑白不明。人毕竟不同于狼,人晓得欺骗,善于颠倒黑白,混淆阴阳,让你分不清是非,无从判断黑白正误。”
说完将碗中茶一饮而尽,抹抹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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