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春一路赔笑,哄的母亲气消,这才赶着往回走。
在胡家招呼李茂的是胡裕春的一个族叔,名叫胡农豹,老人家名字里有个“豹”字,为人却慈眉善目,十分谦和,更兼话特别的多,从他口中李茂得知,胡裕春的母亲李氏好吃甜食,胡裕春的夫人张氏则出身医学世家,知道甜食多吃不好,婆媳俩为这事常常拌嘴。
半个月前,李氏在屋中偷吃甜被张氏撞见,婆媳俩又斗起了嘴,气愤之下,李氏摔了糖饼,拂袖而去,类似的情形多次发生,张氏也没放在心上。
到了天黑,阖府上下都找不到老夫人的人影,张氏才急了起来,恰逢胡裕春那天在外面喝醉了酒,心情不好,闻听母亲被妻子骂出家门不知去向,不问青红皂白,扬手扇了张氏几个耳光。张氏的祖父曾在太医署做过博士,在华州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自幼娇生惯养惯了的,几曾受过这样的委屈,一怒之下,就回了华州娘家。
胡裕春与张氏一向相敬如宾,成婚十年连脸都没红过,这次一下子闹出这么多乱子,恨的胡裕春一时乱了阵脚,大发了一通脾气后,下令手下弟兄全城寻找母亲下落。
胡家在郑州数十年经营,庄宅、商铺遍地都是,胡裕春为人仗义疏财,是函谷道上马帮的领头大哥之一,在城中势力极大,这一声令下,顿时把郑州城翻了个底朝天。
郑州刺史崔纺与胡裕春一向有些不大对付,见状以为有机可乘,便鼓动城外驻军以胡裕春叛乱为名入城镇压。
郑州城外的驻军中多有马帮的弟兄,尊胡裕春为带头大哥,军中将领也多与胡裕春有交好,有人就私下将崔纺的计划通报给胡裕春,胡裕春正值气头上,闻言勃然大怒,发令让军中的马帮弟兄鼓噪出营驱逐刺史崔纺。
镇将张赫与崔纺关系不错,与胡裕春更是莫逆,见二人冲突,自料无法劝和,遂把头一缩,任由两家闹去,郑州兵乱由此而起,闹了三天三夜,义成军节度使李元素派判官谢全安前来调停,一劝崔纺回京,二劝胡裕春约束手下,崔纺见识了胡裕春的能量,深知自己不是敌手,便就坡下驴,称病挂冠而去,郑州兵乱这才了结。
到了夜深,胡裕春兄弟将母亲李氏和孟氏兄妹一起接了回来,此时城门已闭,不过对胡家这样的豪富之家来说这算不得什么事,不仅如此,满大街上都是灯火通明,逻卒非但不予拦住,反而锦上添花,张打灯笼,维持秩序,自然胡家也不会亏待他们。
进正堂扶老夫人坐了正座,胡裕春兄弟倒头参拜,李氏问胡裕春:“张家的怎么不见”胡裕春道:“忤逆母亲,儿将她休了。”
李氏骂道:“混账东西,不识好歹,那糖吃多了究竟有什么好,害得老娘牙齿都崩掉了。”胡裕春心中郁闷,爱吃糖是你自己,怎么反怪到我的头上了。不过大庭广众下,他不敢辩驳,忙改口道:“儿天明就派人去接她回来。”
李氏道:“叫你兄弟去接,你去接,难保又被你那丈人奚落一番。”胡裕春连连称是。
李氏唤过孟迎春和孟元霸,对胡裕春兄弟说道:“这两个孩子以后也是我的子女,你们待他们要如弟弟妹妹一般,若是不亲,别怪老娘再离家出走。”胡家兄弟连连说是,李氏起身来向李茂施了一礼,吓得李茂赶紧避让。
李氏道:“老婆子关起门来在家充老大,以为天下不过如此,出了门才知艰难,若非迎春、元霸收留,我不知能不能活到今日,若非你三人过来报信,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到这个家。”
李茂道:“大郎为寻老夫人悬赏十万贯,多少人寻破了脑袋,假以时日,老夫人依旧会回家来。李茂不过捡了个顺道人情。不足挂齿。”李氏道:“自咱们在小桥头相会,我就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后来你们又回来寻我,更是让老婆子感动万分。老婆子负气出走,连遇贵人,大幸,大幸。”
青墨道:“老夫人行善积德,这一份份福气老天爷都给你记着呢,这叫有福之人自有天佑。”李氏道:“你这孩子嘴巴真甜,只是干的事没轻没重,我的元霸吃你绊了一脚,磕破了嘴唇,至今还不能吃东西呢。”
众人都笑,青墨摸了摸脑袋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第229章兄弟,我不如你
二日,胡裕春打发弟弟胡裕真前往华州接张氏回家,李茂欲与胡裕真一同西去,胡裕春强留不放。
孟迎春换了身新衣裳,重新梳了发辫,略施粉黛,摇身一变,成了大户人家的贵小姐,李茂第一眼见到竟然没敢认。
迎春盈盈下拜,给李茂施了一礼,李茂道:“谢我作甚,你有今天是你的一片纯良感动了天地,与我可没有半点干系。”
孟迎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有福的贵人,你知道嘛,我们卖茶一碗是一,可大部分客人我都收两,只是觉得你富贵逼人,我才没敢造次。”
李茂笑道:“这我倒是没想到,迎春原来是个奸商。”孟迎春小嘴一撇,道:“无商不奸,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二人正说的热络,孟元霸扶着李氏走了过来,李氏远远地就咳嗽了一声,对李茂道:“你可别打她的主意,我的女儿绝不给人当妾侍。”
一句话说的孟迎春满脸通红,李茂也是满脸尴尬。李氏跟孟迎春道:“做妾侍的,以色娱人,色衰则爱驰,年轻时把你捧在手心当宝,年老色衰就不知道把你丢在了哪,万万不能走这条路,哪怕他再大富大贵也不成”
李茂尴尬地笑了笑,望了眼孟迎春,恰巧她也在望李茂,四目相对,二人各自闪避。
在胡宅住了一日,李茂向胡裕春辞行,胡裕春再三挽留不能,让人取来一盘价值十万贯的金珠。李茂推辞不受,胡裕春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兄不受,让胡某日后怎么为人”青墨手快,从盘中抓了两把塞进行囊,道:“东西太多,累赘,其余的就就寄存在府上,将来需要再来取,如何”
见胡裕春犹豫,李茂道:“有一个孤儿,我欲收作义子,见在城东南焦碑店路边邱家老店,请大郎派人将他取来寄养几日,将来得便我再来取。”胡裕春大喜,立即打发人去取。一时人到,就备了香堂,让那孩子认李茂为义父,问了姓名,叫钱多多。
胡裕春笑道:“你父母真是做买卖的行家,给你取了个这么个好名字。”他建议李茂给这孩子改个名字。
李茂道:“岂敢,他一家就剩这一根独苗,父母九泉之下还等着他延续香火,光耀门楣呢。”摩岢神通问钱多多家乡何处,却是茫然不知。
李氏见那孩子十分欢喜,胡裕春与张氏成亲多年,一无所出,胡裕真膝下有三个女儿,老夫人思念孙子心切,见了这小儿就移情在他身上,当做宝贝一般。
孟迎春笑嘻嘻问了李茂的住址,言将来好送信去,李茂暗自心惊:这孩子果然聪明,怎知我不会再来见这小儿
出了郑州向西,一日来到洛阳城。洛阳又称东都,为大唐陪都,与长安齐名,其当年繁盛不下长安,不过经过安史之乱的破坏,洛阳的盛景已大不如前,加之安史之乱后皇帝长居长安,不再东巡,洛阳愈加破败下来。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论城建规模和宫室的富丽堂皇,远非成都、扬州、汴州、魏州这些名城大邑可比,依旧当的起东都的名号。
李结对洛阳显然很熟悉,他劝李茂不要去找什么客栈,领着他去了一个朋友家,这朋友家门楼轩敞,门外一溜栓马桩上都是大宛名马。
唐代产马以青海马最为耐劳,大宛马最为雄壮名贵,世人得一匹大宛马,犹如后世得一部顶级豪车,是身份和地位的不二象征。
青墨扫了眼那些名马,啧啧称赞道:“一州赋税尽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