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的田亩和牲畜圈舍已经恢复了六七成。
李茂转了一圈,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四周森林里响起了各色野兽的嚎叫,举目一望,四周黑黢黢的,顿生一种苍茫无着之感。
当晚文书丞尽其所能招待了新伙伴,虽然都知道辽东的荒芜,但身临其境,还是令人震撼不已,饮酒间李茂见随行许多人面露畏难之色,也只淡淡一笑。
欢迎宴会结束,李茂回到新宅,墙是泥墙,房屋低矮,墙壁厚实,窗户开的极小,且都有木窗。室内墙壁用木板镶嵌,施以帐幕,这当然因为是众人首领的特殊优待,普通房间里只有泥墙。文书丞妻吴氏领着几个妇女将被褥铺好,里里外外收拾一新,被褥是上等的好皮毛,质地轻柔保暖,用长安商人的眼光看,价值在七十贯到一百贯之间。
妇女们忙碌的时候,吴氏在李茂的书房里和他说了会话。
大意是文书丞是个相才而非帅才,让他出头当家是难为了他,这些年在辽东咬牙支持着可谓苦不堪言,一直想把这副担子卸下来,却因找不到合适人选而未能如愿。
吴氏说:“你来就好了,太公和祝九都是你的部下,自然听你的,有你担着,书丞总算可以睡几回安稳觉了
。”
辽东生活艰苦,短短几年,吴氏似苍老了十岁,眼角的皱纹已经很深。而且一贯注重仪表的她这样的场合下,却连淡妆都没描。李茂转身到卧室,从行李里拿出一套胭脂水粉送给她,吴氏连忙推拒不肯要,李茂道:“我送的你就拿着吧,专为你买的。”
吴氏感慨道:“难得你还记得,我”一语未毕,眸中噙泪。
李茂安慰了她一番,送她出门,同行的妇女有四五个,李茂就没有坚持把她送回家。
临别之际,吴氏邀请李茂隔日到她家中喝酒,说去年一位登州商人送的酒还剩半坛,密封的好,半点没跑味。
李茂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回到屋里,对着空空的屋子空空的墙壁发了会呆,首领的卧室尚且简陋至此,其他人的又是怎样的惨不忍睹,辽东的窘困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这时候,石空石雄兄弟走了过来,石雄留在外面布置警卫,石空走进门来,面带愧色,道:“我一不留神,就把你给跟丢了。有罪,有罪。咦,这个地方倒是不错,还有副高脚桌椅,可见是用了心思的。就是离墙太近,不安全。”
李茂笑道:“都是一家人了,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
石空嗫嚅了一下,有话没说出口,今日的接风洗尘宴酒菜丰富,气氛热烈,看起来很像是久别的家人重逢,阔别的兄弟团聚,但仔细琢磨却又是玄机重重,聚集在十字渡的几路人马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贴心。
时空的距离是任何人都不能抹杀的,时空产生距离,距离产生陌生,陌生导致误会,小小的十字渡若要拧成一股绳,还需要时间,眼下的情势敏感而复杂,岂可不慎之又慎
石雄安排好警卫,走了进来,李茂看他身披铁甲,腰挎战刀,还背着一张弓,便笑问道:“你这是要夜晚出去打猎吗”石空道:“我们商量好了,他值晚班,我值白班,我们俩全天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李茂在铺着新褥的土炕上坐下,叹了口气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警卫就撤了吧。本来都是好兄弟,分离的太久了,难免有些生疏,彼此都要拿出诚意来,对吧。”
二人想劝又不敢,只得退下,出门商量了一下后,将大队撤走,留下了几名精干隐蔽在附近,随时提供武力支持
。石雄解去铠甲,身穿便衣,持刀留守。
约一更天左右,文书丞、毛太公、祝九三人和秦墨四人说说笑笑走了过来,也不知秦墨说了什么笑话,连最不爱笑的毛太公脸上也残留着笑容。
李茂迎在院中,文书丞见面就说:“本来想请你睡一觉再谈正事,不是怕你醉,是怕你坐船太辛苦,可你瞧我这没出息的性子,心里有事怎么也睡不着,没办法,只好请来太公,拉上祝九来找你来了,没打搅你休息吧。”
李茂道:“老文你说这话,弟兄们多年没见难免生分,可也不是这么个生分法,都快把我当外人了,你有话想说只管来找我便是。我又不是女人,随便你什么时候来敲门嘛。”
众人笑了一回,让进屋里。
当初文书丞为李茂安排住处时就考虑到了日常议事的方便,李茂的住处一明两暗,明堂宽大,以李茂喜欢的大圆桌为中心,摆着十几把高背靠椅,坐十个人也不显得拥挤。
各人坐定,秦墨眼乖,忙着烧水冲茶去了,文书丞随身带了一包牛肉干,分给众人,慢慢嚼着。
秦墨泡好了茶,也抓了把肉干,拉了张椅子坐在靠门处,有意跟众人拉开距离。
文书丞问他:“山大王睡了没有,也请他过来坐坐。”
秦墨望了望李茂,放下肉干,拍拍手,正要起身,盘腿坐在椅子上的毛太公却道:“请他作甚,我们有话自己谈,回头知会他一声便是。”
祝九也道:“他的家茂哥替他做了,不必叫他。”
文书丞尴尬地笑了笑,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道:“记得贞元年间,我假职务之便,买了几处田庄,收拢清海军旧部,想让他们自耕自食,为的无非是不忍他们冻着,饿着,全兄弟结拜之义,何曾有过什么坏心思可恨淄青的恶人太多,竟要告我谋反,唬弄郓帅要抓我,若非茂华兄点醒,我这颗人头早就不姓文了,我这幅臭皮囊也早成了冢中一无头枯骨,哪还能坐在这喝着热茶,品着牛肉干呢。”
众人笑了一回。
第460章崛起的征兆
文书丞接着道:“所以说辽东能有今天,首功要归茂华兄,若非他的筹划,如今这里还是契丹人杀羊宰马的地方呢。”
祝九道:“我跟老文不一样,我自小就没什么大志向,说来可笑,活到二十多,还是浑浑噩噩,还不如我妹子祝香明白呢,整日价混吃等死,不知该干些什么。好不容易给了我个官,又被我给做没了。白天喝酒,吃肉,赌钱,晚上吃肉,喝酒,操大,日子虽然过的快活,心里却不痛快,若非茂哥点醒,到了辽东,我现在还是濮州乡下的一个耍钱吃酒的泼皮无赖,任谁也瞧不起,这辈子就这么完蛋了。”
祝九说完望了毛太公一眼,毛太公又恢复了他那张死人脸,闭着眼睛似进入禅定状态,祝九又咳嗽了两声,半晌,太公方吭出一句:“我没什么好说的,论种田他不如小文,论打仗他也不行,但辽东的头头还是得他来做,他心够野,脸皮够厚,路子又宽,咱们谁也比不上。”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文书丞道:“蛇无头不行,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们来的是早些,但闹来闹去总也闹不出什么名堂,这证明我们的本事不行,咱们在辽东是打天下,不是做太平官,论资排辈那一套用不上,论才干,茂华兄由县衙小吏一路蹿升至三品大员,拜将封爵,天下瞩目,只用了几年,这就是本事啊。
gu903();“此外,在座的都曾是你的部下,你做头领,咱们心悦诚服,下面的弟兄也心悦诚服,换做旁人难免互相猜忌,不要说做大,便是维持现状也困难,论资望茂华兄也是不二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