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可是她控制不住,豆大的眼泪砸在手背上,滚烫滚烫。
贺舒怀坐到她身边,把她脑袋搁在自己身前。
“没事,阿衍想哭就哭吧,你该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活在一个这么好的时代里,是不是?”
“嗯。”她扔下蛋糕,揪着贺舒怀的衣摆,“我以为我来平城,会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就当来旅个游,可是一踏上这里,我就好想哭,贺朗,我好想哭,我的爹娘,我的祖母,我的师父,全都没有了,全都没有了……”
他们全成了史书上冷冰冰的存在,种种生平,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概括,成了别人口中的古人。
古人。
多么沉重的两个字。
贺舒怀深吸一口气,抱地她更紧一点。
等她哭够了,眼睛也哭肿了,他才给她拿纸巾擦脸,用他常年粗糙的指腹摩挲她红透的眼角。
“好了,他们没有了,不是还有我吗?我还在,我永远都会在。”
可是你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程从衍看着他,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你什么意思啊小世子?说我还在,你就又哭了,怎么,你是不想我还在啊?”
程从衍摇摇头:“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贺舒怀故作轻松,“可能是上辈子投胎的时候忘记喝孟婆汤了,我从出生起就记得那些事。”
所以你已经一个人默默活了十八年。
程从衍狼狈地抹去眼泪。
“那你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是贺舒怀,还是贺朗?”
“我两个都是。”贺舒怀弹弹她的脑袋,“是不是觉得一个多月没见我,还挺想我的?”
程从衍没被他带跑,固执地问:“你带着老师离开后,都发生了什么?”
贺舒怀顿了下:“去姑苏能发生什么,那里人杰地灵,山好水好,韩奕身子骨养的不错,好歹又撑了一个年头,一切都挺好。”
“撒谎。”程从衍眼眶通红,脸色也通红,“你看着我的眼睛,说,究竟怎么了?”
贺舒怀最不敢看的就是她眼睛,不论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总是一看她眼睛,就什么谎话都兜了底。
“阿衍……”
“我曾经也以为,我什么都不问,你会慢慢找回你自己,所以我不拆穿你,我想等我认识的那个贺朗回来,可是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离他越来越远了?”
“你不喜欢弹琴了,也不经常去玩你的赛车了,也不成天念叨着自由了,你为了我,去你爸爸的公司,做你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在把我当做你生活下去的动力,是吗?你自己的动力呢?你原来的梦想呢?那个曾经站在我面前,雄心壮志,说要做大启第一乐师的贺朗呢?”
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这晚的程从衍好像有哭不尽的泪水,贺舒怀只能带她去自己新开好的房间,给她一件一件,慢慢地说。
***
韩奕死在玄景三年的春天。
贺朗在姑苏为他办好丧事,风光大葬了之后,就自己背着琴,出发去广陵。
在去广陵的路上,他给当时已经是太子伴读的程从衍写了封信,可是还没收到回信,就先收到了另一个地方给他寄来的信。
是临川,他的出生地。
他爹在临川贺家排行第五,上头三个哥哥,一个姐姐。
临川贺家跟上京的权贵们相比,自然是微不足道,低到了尘埃里,但在当地,勉强还算那么回事。
他出生的时候,二月大雪,所有人都说是祥瑞之兆。
可是从那之后,贺家就出现了一堆匪夷所思的事情。
家里因为祖父母尚在的缘故,所以一直没有分家,他爹是老幺,他身为老幺的独子,出生的时候又被夸祥瑞,按寻常逻辑来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过的差的。
可是他出生之后不久,贺家祖父就摔断了腿,再不久,贺家大爷就得了怪病,又不久,三姑小产了。
家里一连串发生这些事情,自然谁都急,于是大奶奶请了人来做法。法师大半夜在院子里装神弄鬼,指着刚出生的他说,就是他,就是因为他,他的降生,这才导致了所有悲剧的发生,他就不该存在于贺家,只有贺家把他给扔了,家里的一切才会好转。
当时的他尚在襁褓之中,自然听不懂这些,这些都是后来他娘告诉他的。
因为法师的话,家里虽然没有当即把他给扔了,但或多或少也都对他存有了芥蒂。
于是从那时起,他就受到许多人的不待见,家里嫡亲的祖父祖母不乐意见到他,同样身为长辈的伯伯姑姑也都避着他,甚至他爹,因为他的事被祖父母时常责备过后,也开始在他面前唉声叹气。
但那时候的他年纪尚小,还只会伸着手指头往嘴里塞,随心所欲地吐泡泡,什么都不懂。
真正承受一切的是他娘。
所有人的冷眼和嘲讽,对一个常年囿于后宅的女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年幼的他虽然什么都不懂,但能感受到,自己的母亲,在逐渐从一个开朗明丽的女人变成沉默寡言、满眼凄凉的妇女。
她每天闷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只专心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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