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贺家吃完饭,他自己开车送程从衍回家,到程家楼下的时候,他拉住程从衍的手:“再过几天就要去冬令营了,紧张吗?”
“不紧张。”
“就算不紧张也不能天天看书到半夜,知道没有?”
“知道了,最近有在调整作息了。”
也就是之前都是经常到半夜的。
贺舒怀弹了弹她的额头,“等你结束回来,差不多也快要过年了,阿衍,这是我们的第二年了。”
程从衍歪着脑袋:“第二年,那贺舒怀心情有好一点吗?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了吗?”
贺舒怀抿着笑,帮她扶正脑袋,顺便理了理她毛茸茸的线帽:“心情一般般吧,不是那么差了,但是真正想做的事情,还是想先好好挣钱,养活我们阿衍。”
程从衍轻嗔:“贺舒怀!”
“阿衍。”贺舒怀俯身,无比认真地凝视她,“我也知道自己很差劲,但是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你不用把这当作负担,你想去清华,去北大,甚至是出国,我都举双手双脚赞成,并且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把你送到更远更好的地方,但是你也得允许,我在找不到人生目标的日子里,暂时把你当作我的目标,好吗?”
“贺舒怀。”程从衍上前一步,走到他赤.裸裸的目光底下。
“那等我回来的时候,给我弹首琴好吗?”
贺舒怀静止住了。
静谧的夜晚,枯树上最后一片落叶掉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才终于被砸醒。
“好。”他似乎仍旧恍惚,眼底却已然清明。
***
全国中学生奥数冬令营与明城大学的冬令营流程上并无不同,都是为期一周,根据最后的比赛结果定成绩,只是前者的选手是全国顶尖的数学天才,想要拿到奖牌,比明大的难度要高了一个等级不止。
明城附中跟她一起进省队的是一个不认识的一班女生,还有几个经常在训练时候见到面的男生,李永明就在其中,但是她的同桌江遥已经被淘汰。
这是个很残酷的比赛,程从衍不得不承认。
她在这上面花的功夫是所有事情加起来都比不上的,从省级的联赛,到决赛,再到全国冬令营,达到前六十的才有资格被选入集训队,参加国际赛。
她比所有人起步都晚,不断铆足了劲学习,只不过是因为那句:MIT偏爱历届国际大赛金奖得主。
她有自己热爱的领域,有自己向往的梦想,那里是世界最好的航天工程学院,她也需要憧憬的地方。
结束冬令营的那天,她和同行的几个伙伴一起去看海,呼吸一下久违的清新空气。
这次的冬令营选在另一座海滨城市,跨海大桥的风景比之明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公交上,她推开窗户,扑面的海风立时吹来,带着咸咸又自由的味道。
等到成年了,她该去考个驾照,望着无边无际的蓝天和大海,她想。
那样,她也能感受一下贺舒怀开车的快乐,感受一下所谓的速度与激情,虽然现在她还只是会开游乐园的碰碰车,或者商场广场上的玩具小车。
到明城的时候,贺舒怀来机场接她,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任他牵着手,行李箱也被他拖着走。
“这两人是?”带队老师很是疑惑,问出了许多人不敢问的问题。
可是谁都不敢回答他。
贺舒怀没直接把她送回家,而是先带回了自己家。
“来。”
他拉着程从衍直奔琴房,关上房门后,捂着胸脯,看向角落里摆放着的那把古琴。
程从衍其实在路上就猜到他要做什么,眼里渐渐亮起光,期待地看着他。
冬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进来,她好像,又看见了当年那个能和她日月星辰,谈天说地的人。
他会在严寒的冬日温一壶酒,故意到她面前显摆;他会在料峭的深夜裹一件厚袄,死乞白赖同她玩牌;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扎头进为名除害的大业里,却也会贪生怕死,一言不合就拉着她狂奔在上京的大街上……不论他经历了什么,当他抚上琴的那一刻,他就是贺朗,那个意气风发,称他作小友的贺朗。
她坐在边上,听他给自己弹一首完全陌生的曲子,她知道,这不是高山流水,也不是山河绝唱,曲子细水流长,平平静静,诉说的是他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悲痛。
在曲子结束的时候,她扑过去抱住他。
“阿朗。”她的眼泪落在他的肩膀。
女孩子打扮的程从衍好像总是格外爱哭些,贺舒怀想,可是这些眼泪,大半都源于他。
他真是个罪人。
“对不起,阿衍。”他拍拍她的后背,抱她紧紧在怀里。
***
冬令营的结果在三月出来,程从衍被捂着眼睛,没收了手机,等着他们给自己念分数和排名。
总分一百二十四的比赛题目,总共有三个满分,进入集训队的最后一名,成绩是一百。
“等着啊等着啊。”一群人挤在办公室,从上往下看着名单,数到第十名的发出一声尖叫,“陆航!”
程从衍静静听着,等他们继续。
“第二十四,赵卓然!”
通常一个学校能有两个进集训队,已经算很不错了,但是明城附中的历史最高记录是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