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夫人盯着汤碗,心想蒋氏到底沉不住气,可见对宁樱是充满着敌意的。
目前宁樱身份特别,只要蒋氏别干太过出格的事情来,她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
当天晚上宁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白日里蒋氏已经把话挑明,只要她愿意出逃,便给她提供方便,不但备路引,还备盘缠。
这条件自然符合宁樱的要求,可同时也给未知的路埋下了隐患,那就是卖身契。
没有卖身契,就没有真正的自由。
问题是卖身契是蒋氏保住袁家不被李瑜追责遭遇灭顶之灾的唯一底牌,它不但是宁樱的死穴,同时也是袁家的死穴。
一旦李瑜得知袁家把卖身契和人都放跑了,袁家所面临的灾难可想而知。
可若是她自己私逃的,那性质又不一样,袁家无非落得个监管失责的责任,大不了被训斥几句。
关乎袁家命运的卖身契,蒋氏势必会用性命去护住,岂能容她弄到手?
这点宁樱比任何人都清楚。
卖身契对她而言至关重要,可是以她目前的处境,更重要的却是尽早离京,越快越好。
哪怕是黑户,也不是没有出路。
待她脱身后,可以选择前往边境坂城。
那里是流民聚集地,没有户籍限制,官府管理混乱,容纳的皆是受难流亡的百姓,亦或因其他原因而需要躲避的人们。
一旦她跑到那儿去了,李瑜再长的手都伸不过来。
退一万步,她还可以跟随商队跨越坂城前往邻国,在那里重新获得新的身份定居也不无不可。
只是路途遥远,操作起来困难重重,需得细细规划一番才行。
比起跟卖身契死磕,她目前最需要的是能助她通关的路引和足够多的钱财供她逃亡,而且是越快越好。
为了把这块心病剜去,宁樱选择踏上了这场充满着未知的冒险旅程。
与其被关在这片安稳的四方天地里苟活,她还不如豁出去豪赌一把,要么从此鱼入大海,要么就此丧命。
这些都是她的选择,她有勇气去承担后果,也不会为之失悔。
当蒋氏得知她应允出逃后,不禁生出几分钦佩。
那条路不是一般人敢走的,它荆棘丛生,充满着难以预料的不确定,如果换作是她,定然没有那般勇气跨出去。
两人在贾婆子房里又私底下见了一回。
为了确定对方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蒋氏再问了一句,“此去前路漫漫,有诸多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丧命,阿樱姑娘可想清楚了。”
宁樱正色道:“奴婢想清楚了,还请夫人莫要反悔。”
蒋氏抱着手,严肃道:“我既然要助你出逃,自然不希望你被抓住,我就只盼着你远走高飞,让袁家把这事儿平了。”
宁樱:“夫人且安心,你替奴婢拦追捕,奴婢也会保夫人不受牵连。”顿了顿,“不过奴婢还有不情之请。”
蒋氏:“你说。”
宁樱:“夫人扣押住奴婢的卖身契,却怂恿奴婢私逃,一旦奴婢不慎被抓回来,夫人便以处理逃奴的手段来对付奴婢,到时候奴婢委实有口难言。”
这话令蒋氏沉默。
宁樱继续道:“既然夫人决定助力,定然也会让奴婢安心出逃才是,对吗?”
蒋氏皱眉,“你这话何意?”
宁樱笑了笑,“奴婢想要夫人的一个亲笔保证,能证明奴婢私逃是夫人助力,而非奴婢自我意愿,如何?”
听到她的要求,蒋氏不禁被气笑了,懊恼道:“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宁樱摇头,“夫人勿恼,咱们双方只有握住对方的命门,才会把利益最大化。你会拼尽全力护住奴婢不被抓住,奴婢也会尽最大的努力远走高飞不让夫人受牵连,是双赢。”
这番话令蒋氏陷入了沉思。
宁樱不理会她的思考,自顾说道:“你我皆是女子,夫人助奴婢逃跑,承担着莫大的风险;同样,奴婢私逃也承担着逃奴被抓的风险。
“咱们双方若要把这事办妥,必须齐心合力,哪一方都不能出丁点岔子,若不然将前功尽弃。
“如果说奴婢的卖身契是夫人立足的根本,那夫人的亲笔承诺则是奴婢逃跑的底气。若东窗事发,到时候谁也别想算计谁,唯有这般,我们才能真正绑在一条船上,为共同的目的全力以赴。”
听了这些话,蒋氏久久不语。
宁樱好整以暇道:“先前夫人问奴婢是否考虑清楚,现在奴婢也要问夫人,是否考虑清楚要冒这样的风险?”
蒋氏挣扎了许久,才道:“卖身契是你的命根,你就不想现在拿走?”
宁樱不答反问:“奴婢的卖身契是夫人预防秦王府追责的护身符,夫人会把它出让吗?”
蒋氏没有回答。
宁樱沉着冷静道:“此事的关键所在是秦王府,如果奴婢逃跑袁家不通过官府找寻,睁只眼闭只眼,而李瑜也未把奴婢放到心上没有追责,大家都相安无事。待时日长久,夫人你握着那份卖身契还有什么作用?”
蒋氏:“说到底,你还是想讨回去。”
宁樱倒也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笑道:“奴婢自然想了,倘若秦王府没有追责下来,那奴婢就是袁家的逃奴,只要袁家不予追究,奴婢就有生机,这是一条。”
蒋氏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下文。
“如果奴婢运气好得了这条生路,还请夫人理解奴婢的难处,待风头避过后将奴婢的卖身契还与奴婢,以此谋求新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