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掐算宁樱跟他从平州分头后的日子,她一个弱女子,居然能以这般快的速度跑到魏城来,若没有外界助力,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离开柜坊后,燕三郎在客栈下榻。
望着桌上的卖身契,他开始细细回忆宁樱这个人,虽然没怎么跟她打交道,但那几天的相处,足见她的谨慎。
如果要以短时间的速度从平州溜到魏城来,且还要万无一失,那采取什么方式才是最快最安全的?
燕三郎绞尽脑汁苦思冥想,除了官方渠道外,就只剩下镖局托运可选择了。
官方渠道宁樱肯定是没这个本事的,联想她提取的巨额钱银,多半跟镖局有关连。
但一个逃奴,居然胆大妄为到去镖局托镖!
燕三郎是想都不敢想,她竟有此等胆量。
他整整思索了一夜,眼下也没有他法找人,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找城里的所有镖局,挨着一家家询问。
拿着袁家四品官阶的信函办事就是有效率,一天折腾下来,居然被他瞎猫碰到死耗子捞到了一点信息。
玉兴镖局经过他提供的路引信息和宁樱画像后,查到了宁樱的相关记录,告知燕三郎此人往扬州去了。
燕三郎不由得乐了,当即又风尘仆仆奔往扬州。
路上他又气又好笑,觉得那女郎当真有意思,明明是一个逃奴,却吃了豹子胆敢托镖,借镖局护佑一路下江南。
若是不知道宁樱的路引情况,他还不知得找到几时。
转念一想,那厮也委实狡猾,在魏城提取大量钱银后就断了踪迹,因为之后没再有柜坊记录。而从魏城到扬州还有好一段距离,若是胡乱寻人,只怕得寻得半死。
扬州可是一个好地方,问题是这么大一个扬州,她又藏身在何处?
想到接下来遇到的难题,燕三郎不由得头大如斗。
殊不知跟在他身后的尾巴也是稀里糊涂,一路跟踪吃了不少灰,可眼下还没完,还得继续折腾。
等燕三郎从魏城抵达扬州,已经入了冬。
他再次找到玉兴镖局分所,试图抱着希望查到宁樱的下落,结果在这里再也没有了音讯,她就犹如断线的风筝,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整个扬州有四十一座城,他又要从哪里着手找下去呢?
燕三郎的耐心极好。
这个问题并没有难住他,反正都是找人,那就先从最繁华最四通八达的城市找起,什么遂安、番阳、临川……挨着一个个坊,走街串巷地找。
为了能把宁樱找到,他可是下了真本事的!
那时宁樱还没意识到秦王府的人离她越来越近,李瑜的手也在不知不觉间伸到了她的身边。
那个远在京城的状元郎从一开始就给宁樱造成了错觉,让她顺风顺水,误以为那双手并未伸过来。
就算现在伸了过来,也是保持着非常温和的态度,让燕三郎带着身契前来稳住她,别让她又瞎跑。
这一筹谋是非常有效且管用的,至少从宁樱出逃之始,没有官府掺和,她的危险性大大减少,安全性也得到保障。
沿途顺畅的环境也给宁樱放松了警惕,让她不至于慌不择路,更能很好应付逃亡带来的恐慌。
这不,从出逃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个月,宁樱几乎都要忘了自己是逃奴的身份,忘了她曾是李瑜的人,以及在秦王府里的种种。
目前食肆的生意渐渐走上正轨,开始持续有了盈利,回头客也养了些。
天气寒冷,羊肉锅子最受欢迎,也有隔壁坊的过来尝新鲜。
翠翠也跟着被养得更敦实许多。
宁樱待她极为宽和,从未训斥过。
比起在周家的日子,翠翠觉得这儿要舒坦很多。虽然手上的活计要劳累些,但胜在主子随和自在,故而她的口头禅是要一辈子都跟着宁樱,有肉吃。
为此宁樱哭笑不得,只觉得那孩子傻得可爱。
这天上午宁樱在屋里做账目,正把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忽然听到翠翠在外头喊她,说有客人来了。
宁樱放下手里的活计,往前头去了。
食肆里站着一个人,挎着包袱,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
在瞧见燕三郎的瞬间,她不由得愣住。
燕三郎看到她时也愣了愣,差点没认出来。
宁樱万万没料到他会找到这儿来,忙看向翠翠道:“翠翠你去给我弄个火盆。”
翠翠应了一声,便去了庖厨。
待她下去后,宁樱诧异道:“燕三郎你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燕三郎打量食肆,苦笑道:“姜娘子可让我好找。”
宁樱:“……”
她心虚地到外头张望,知道燕三郎不会平白无故而来,便跟翠翠说客人要订桌,打发她到外头,自顾把燕三郎领到后厨去了。
燕三郎好奇地东张西望,说道:“姜娘子这小日子过得似乎还不错。”
宁樱回道:“将就。”又道,“当初三郎说大隐隐于市,这地方挺好。”
她找来凳子给他,燕三郎坐下,宁樱给他倒了一杯茶,开门见山问:“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