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急了本来是担心圣上近日龙体有恙想早点给昭仪找个靠山,李承乾那厮三番两次拒绝我的好意,老夫实在是难拉下面子,再去攀亲他将军府。李泰从小抱病不出,是个病病怏怏的苗子。李恪为人城府太深,如若和他走得太近,怕是害了昭仪李治又是个太平王爷,当不得大任”他越说眉头越紧,不免连饮几杯“本来念在李祐近年在徐州有些势力,成长不少,此番出征说不定能出奇制胜”万宏宇说到这里,愤愤难平“最后怎么知那久禅的小徒弟半路杀出,搅黄了昭仪的婚宴,还把还把她给带走了久禅这老和尚教的什么徒弟,枉念了数十年的佛”
“不仅如此”卢照邻摇了摇头,“楼主不单心急了,而且还选错了人家。”
“何意”万宏宇眉色低沉,不解道。
“圣上的赐婚诏书的确是凭楼主心意,随意择选大小姐的夫婿,可楼主却单单一意孤行,选了李祐。”卢照邻行了两步,望着酒家之外,“圣上的心里,一直都是希望李承乾继承大统”
“可当年李承乾被废了太子”后者摆了摆手。
“这恰恰是一步好棋。”卢照邻答道,“当时李承乾尚且年少,承太子之位不到三年,各州郡的李家势力就停止明争暗斗,颇有些互相勾结,反对朝廷的意思。当年的太子便像被架在火炉上,百般难熬,这位置谁坐了,都要被群起而攻之。所以圣上才不得不废去太子,下放将军府,这也是为了保护李承乾。”言者声音透着锐利“圣上为权衡各势力的平衡,让他们互相争斗换来大唐十余年的太平,等着朝廷统商道、平江湖、收兵权之后,再选定太子,这时大局已稳,谁人再能兴风作浪”
万宏宇听了这小童回复,不免对他生起一些难料之意“照邻,你是三年前才入的楼吧。”
“不错。”后者答道。
“那时你以博古通今,文采商思而成名。”万宏宇一改愁容,淡淡笑了笑“没想到你这小子对权术之见,比我一个活了四十多年的人还要看的透看的深。”他拍了拍小童肩膀,“你说的对啊,圣上废了李承乾,如何是放弃他而是保护他啊,他到底是长孙皇后的儿子,大唐的长皇子,老夫白活一把年纪,竟然选了个李祐,可笑,可笑啊”说罢,万宏宇大笑三声,凄凉之意不言而出。
卢照邻摇了摇头,叹道“圣上之所以赐婚李祐,怕是不想言而无信。可论这不想见你,在下斗胆猜测,首者,楼主没有看出圣上的心思,选了李祐,圣上怕是失望了。第二,如若见了楼主,便不得不追究古禅寺的罪过,圣上和久禅乃二十多年的好友,心中一直想收古禅寺为己用”
“不圣上依然由着我赐婚李祐,怕不是想遵循诺言,而是静观其变罢了。”万宏宇叹了口气,“圣上莫非想放弃万家这些年,国库是不缺钱了,可大唐的商路已有衰败之意,民间生意不好做,这责难也全是万家担着那些入商道的利钱,我如今不忍再收了”
“圣上想放弃万家以平天下商者的怒气”卢照邻心头忽然升起疑虑,他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商道大同之策楼主不也曾说过,商取于心,凡事取一二,舍三四,满五难成。那徐州陈家一直都想独霸中原商道,最后终是难成。去年,徐家老太爷因此郁郁而终。”
“是啊,满五难成,这天底下的生意,你一个人都做了,谁人还能互通有无说到底,你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万宏宇苦笑摇头,“这道理我十岁便懂,可三十多年后的今日,我却做不到”
“楼主不必如此,当今圣上奉行天下大同之策,我万家也是迫不得已。”卢照邻回道。
“不不是圣上,是我太贪心了,我何尝不知道如此下去大唐的商道会渐渐枯竭,可每年的鉴宝大典之上,万家傲视群商,鹤立大唐,这等风光怕是家父当年都没有的。”万宏宇自嘲道“我是太沉醉于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了又怎么怪的了圣上”言着起身行了两步,“大唐商道不能再如此下去了,水失了源头,必会发黑发臭。”
卢照邻终于听出原由,此刻却有些着急,“楼主的意思,莫非要自废这入商道的利钱可可那是当今圣上定下的”
“我上月起便没有再收这利钱,而且又违背圣上的心意没有选那李承乾,而选了李祐,否则圣上也不会三番五次的不见我。”万宏宇笑了笑,有些醉意“这选李祐是我错了,不过这利钱,却是再也不能收了。”
“如此下去万家怕是会失了朝廷的庇护”卢照邻面色肃穆,摇头道。
“无妨,我万家不去奉朝廷,自然有后者。去年那鉴宝大典你也看到了,方不同拿出的珠翠玉石灯力压群商,夺了第一,偏偏又把那灯献于我。老夫本以为他是为那战船之事,后来渐渐明白,他这是在天下商贾面前立威显势,证明他方家的实力。而方不同回到万州后又屡屡在商路上自领队伍,兼并金、通、巴、合、渝、黔各州大商户。”万宏宇眉色沉沉,说道。
“他他想取代我万家”卢照邻闻言一惊,张口问道。
“怕也差不离”万宏宇看着楼外街景,淡淡道“徐州陈老爷便是为了统中原商道郁郁而终,我去年在鉴宝会上提醒陈锦澜便是不希望他步了他父亲的后尘。”
“商者为贪,通者为利,能够像楼主这般自省的人,不多矣。”后者笑道。
“自省有何用你都如此说了,我如今怕是不得圣上眷顾了。”万宏宇笑道,“万家有祖训,商者不可满五,圣上的大同之策,老夫帮了他二十五年,如今大唐商道堪危,剩下的事,也只能圣上自己斟酌了。”
“那大小姐的事”卢照邻问道。
“这丫头”万宏宇看破心事,忽然畅快许多,“今日在席间,我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他想起自己女儿当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不免心头一疼,“以前她娘在时,我便没有好生陪伴她母女二人,如今却又差点害她嫁给不爱之人”他说到这里,苦笑道,“那浑和尚说的不错,我的确没当好这个爹,自己女儿的心意都不知道。”
卢照邻点了点头,“大小姐见了那和尚,似开心许多。”
“我知道”万宏宇拿起酒壶,满上一杯,“我已经好些年没有见过昭仪笑的如此开心了”
“楼主的意思”卢照邻不解道。
“罢了罢了”万宏宇摇了摇头,笑道“论着当年,昭仪的母亲还是平阳公主,那时我尚且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子,谁料昭仪的母亲便看上我了,她不顾高祖反对,孤身下嫁于我”他说着,扶须饮了一杯,“这丫头颇有些她母亲的影子,便是一个性子,敢爱敢恨。”说到这里,男子似忆起什么,暖暖一笑。
“报”忽然,门外行来一人,手执铁扇,寒面短须,“楼主,出事了。”
“何事”万宏宇笑道,“但说无妨。”
“那那齐王李祐半个时辰前被人刺杀了。”铁梦秋沉眉道。
“什么”卢照邻闻言大惊,赶忙侧目看着万宏宇,不知后者如何。
“是么”万宏宇再饮一杯,似过了三巡,“死便死了,这说明昭仪选的对是我这个爹选错了好”话罢,连饮三杯,“照邻,关外西州今年的商路如何”
“不比往年,商队怕是少了大半。”后者如实答道。
“西州可是大唐关外的通商要地啊,如此下去,如何了得”万宏宇沉眉道,“照邻,明日的出师大会,你便代我去吧。我今夜便回洛州万宝楼,需各州商户写些书信,以后这入商道的利钱,再也不收了。而且”他行了几步,“不仅如此,我还要拿些钱财出来,重新正兴商道。”
“这如何使得”卢照邻闻言一愣,“你这可是公然违背圣上的旨意啊。”
“圣上现在忙着出兵突厥,那养军的银子还得我出,他虽然不见我,可也不能降罪于我,买卖便是讨价还价,现在该老夫讨价了。”万宏宇笑了笑,坚定道“给昭仪找个靠山,不如让大唐昌盛太平,这样昭仪才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凭这丫头的心思,自成一家都可。”
“那这李祐的事”铁梦秋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