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好像没听到一般,一语不发。
夏侯瑾轩眨眨眼,又道:“若非前辈,那草谷道长身在何处,还望指点。”
可对方仍是不应。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瑕偷偷打量着那人,忍不住好奇道:“前辈在做什么”
这次倒是答得干脆:“观星。”
瑕惊讶地瞪大了双眼:“闭着眼睛也能观星”
男子不疾不徐地启口:“见者自见。”说着,睁开双眼看向瑕,然而那双眼睛竟然不见瞳孔,只有一片白翳。
瑕不由得低低惊呼了一声,又赶忙捂住嘴。
夏侯瑾轩也是惊讶莫名,盲人竟然也能观星
对方似是能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淡一笑,带着些许不屑,又转过头,用没有焦距的双眼凝视着满天繁星。
夏侯瑾轩意识到毫不掩饰的惊讶不啻为一种失礼,刚想道歉,转念一想又作罢,正想着该如何应对,身后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两人回头看去,只见另一名青年男子朝他们走来,脸上的笑容三分无奈:“师兄,好容易来了客人,你这样非待客之道也。”
随即,他又笑意盈盈地朝夏侯瑾轩二人一拱手:“二位,在下玉书,这是我的师兄青石,有礼了。”
两人连忙见礼,瑕不禁松了口气,心道总算还有个正常点的。
玉书伸手一摆:“二位请入内稍坐吧。”说着便转身进屋,丝毫未曾问及二人来历。
夏侯瑾轩心下惊异,仍是不动声色地跟上。
屋内十分轩敞,布置得简朴稚拙。一侧筑着一大片沙盘,上面摆着大大小小的琉璃珠,依稀可辨是星图的模样。除此之外,就是一架又一架的书册,几乎摆满了整个房间。
夏侯瑾轩不禁叹为观止,目光原本只是速速扫过,却变得越来越慢,直到后来几乎无法从书目上离开。
玉书笑吟吟地说道:“看来公子乃是识货之人。”
夏侯瑾轩赞叹不已:“竟有如此多孤本善本晚辈曾在前人笔记中读到只鳞片爪,常常慨叹不得睹其真容,实乃生平憾事。若是能流传于世,不知天下读书人能少多少遗憾”
玉书唇角的笑意依旧是那般高深莫测:“流传于世么”他的手指漫无目的地从书册上拂过,“都是太平人方能有闲情逸致一睹之物,于当今之世,毫无用途,即便入了世间,也无非载浮载沉、乏人问津,终至烟消云散。不如就乖乖留于此处,共这老月青山了却余生。”
夏侯瑾轩怔了一怔,一时分辨不出他说的是书,还是人。
“里间还有更多,公子若有兴趣,不妨入内一观。”说着,玉书便向里间走去。
夏侯瑾轩迟疑片刻,勉强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正色回道:“多谢前辈。只是,晚辈尚身有要事,只得来日有缘再一睹风采了。能否斗胆先请前辈指点一下草谷道长的所在”
闻言,瑕大大松了口气,刚才看夏侯瑾轩那眼光,还真让人担心他会禁不住“诱惑”呢
玉书回过头,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她不在此间。”
夏侯瑾轩似是早有所料,微微叹了口气,抱拳道:“既如此,晚辈告辞。”
玉书仍是笑眯眯的:“夏侯公子想要走,可没那么容易。”
夏侯瑾轩一惊,既为对方的话意,也为对方果真早已知晓自己身份,心中不由得升起防备。瑕却已忍不住了:“前辈这话什么意思”
玉书轻轻一叹:“唉,我都已经提醒过了,重寻此路难,怎么都不听劝呢”语毕摇摇头,再不理会两人,转身朝内室走去。
“前辈请留步”夏侯瑾轩忙道,“晚辈若有失礼之处,这里陪个不是。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话未说完就被玉书打断:“夏侯公子可曾见过一日之间山移道开可曾听过山中一日、世上百年”
正文章二十二天算人算1
夏侯瑾轩不由得想起了刘晨、阮肇,想起了烂柯山的故事,心中咯噔一下,自己二人方才那一场酣眠不过几个时辰,人世不会真的就已沧海桑田了吧可若非如此,山壁上一臂粗的缝隙又怎会一日之间变得可以让人通过
瑕一脸茫然,扯了扯他的袖口,问道:“什么意思”
夏侯瑾轩答道:“水经注里有一个故事,一名樵夫进山砍柴,看到两位仙人对弈,一时入迷,待回过神来,一局犹未完,身边的斧柄却已腐烂,方惊悉世上已过百年。前辈的意思是,咱们也”
瑕大惊失色:“不会吧那咱们赶紧走再留下去,指不定要过多少年”
此时,他们身后又响起一道清凛男声:“何必呢百年之后,世上又是清平盛世,二位既不用辗转奔波,亦不需见烽烟四起,又有何不好”不知何时,青石也进了屋,一双盲眼静静地凝视着两人。
瑕一愣,一时讷讷不成言,心里清楚不可能留下,可留下有什么不好,又说不出来。
夏侯瑾轩看看青石,又看看玉书,这两人不论是淡如烟云,还是笑容可掬,都一样地深不可测,一样地不知是敌是友。他无奈轻叹,坦然一笑:“不瞒二位前辈,长留于此,是瑾轩寤寐求之却不得的,身旁有万卷诗书,有”不自主地看了一眼瑕,偷偷把“佳人在侧”两个字咽了回去,“可方当此刻,晚辈方知早已被尘世羁绊所缚。尘心未尽,纵然长留仙境,又能如何”
“纵然回去,又能如何”青石反问道,“有你无你,欧阳倩都将跨过生死大限,世间都将乱上百年,长河南北都将血流漂橹又终将归于一统。你又为何要回去”
“我”夏侯瑾轩怔怔地看着青石,一时陷入了迷茫。可不是吗欧阳小姐能否得救,归根结底要靠医术高明的凌波道长和去求解药的姜兄,而保家卫国,终究要靠武功好、名望高的叔叔伯伯们,他夏侯瑾轩混迹其中,又有什么意思呢
瑕看他眉头越皱越紧,半点开口的迹象都没有,不禁急了,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催促道:“乌鸦嘴,快想法子呀你再琢磨一时半会儿的,暮姐姐他们头发都要白了”
此言一出,夏侯瑾轩差点笑出声,勉强忍住,那表情就变得有些滑稽,又回过头来看着瑕,带着感激和感慨。
瑕不明就理:“你看我干什么我可对付不了他们这种有学问的人。”
这时,沉默了好一晌的玉书拊掌笑道:“哎呀呀,咱们这些有学问的人连篇累牍、长篇大论,都抵不过小姑娘一句真言。小姑娘,你才是真真正正的返璞归真呀”
瑕仍是一头雾水,呐呐道:“我我着急回去嘛”
夏侯瑾轩笑道:“瑕姑娘莫急,世上不过只过了一日而已。”
玉书一挑眉:“哦如何见得”
夏侯瑾轩走到左近,指了指架上书册:“此乃百年古籍,此乃时人近作,前辈所藏书卷经历的时光,与世间无异。”他其实早该意识到的,只可惜神思一直被青石玉书二人牵引,竟连如此明显的事实都视而不见。
瑕眨了眨眼,呆呆地问道:“哎前辈怎么可以骗人”
玉书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无辜道:“小姑娘可冤枉我等了,我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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